魚羊史記。看新鮮的歷史
撰文：琴劍霜月
編輯：吃硬碟吧
插畫：發達蚊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美國史詩級電影《勇敢的心》，在國內可謂家喻戶曉。即便您不瞭解歐洲歷史，也會為男主人公華萊士的英勇不屈而動容，也會被蘇菲·瑪索飾演的伊莎貝拉公主傾城美貌所吸引。回顧電影中華萊士發動起義的原因，乃是英王愛德華一世為了籠絡貴族，規定貴族享有蘇格蘭結婚少女的初夜權，而原本想要安分守己的華萊士正因此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少女梅倫，這才忍無可忍，揭竿而起。
但翻開真實的歷史，你會發現這位愛德華一世不僅沒有頒佈過“少女初夜權”這種荒唐的政策，反而是一位在英國乃至歐洲歷史上都相當有影響力的君主。可以說，沒有他，也許數百年後大不列顛的日不落神話也只是夢幻泡影罷了。
#01。
公元1239年，愛德華出生在威斯敏斯特，他是英王亨利三世的長子。放眼東方，此時的蒙古人已經滅掉了金、西夏和花剌子模，正馬不停蹄地展開對南宋的攻略；在中東，神聖羅馬皇帝腓特烈二世領導第六次十字軍東征大軍，再度拿下了聖城耶路撒冷，但他們很快將得而復失，神聖羅馬帝國也會在不久後陷入長達數百年的混亂和分裂。
大陸的紛爭，對於孤懸海外的英倫三島似乎十分遙遠，但這個從諾曼征服一路走來的國度，也剛剛從動盪中復甦。本文主人公愛德華的祖父——約翰一世，因為丟掉了英格蘭在歐洲大陸上的大片屬地，聲名喪盡，並在貴族、教士等各個階層的施壓下籤署了著名的《大憲章》。從積極意義上講，《大憲章》限制王權，為英國未來走向君主立憲鋪平了道路；但這一事件也反映出，此時的英格蘭急需一位英明神武的領導者，將臣民之心擰成一股繩，令金雀花王朝煥發新的生機。
愛德華的青少年時代，英格蘭王室的權威毫無起色，反而每況愈下。不僅威爾士和蘇格蘭整天鬧獨立，就連國內的貴族、市民和富農階級也拉幫結派，組織軍隊發動叛亂。在劉易斯戰役中，父王亨利三世被佔據地形優勢的叛軍首領孟福爾殺得大敗，只得將愛德華作為質子交出，以換取暫時的和平。所幸愛德華聰慧過人，不久便趁看守不嚴之際，從叛軍那裡成功逃了出來。
和平是短暫的，內戰才是此時英格蘭的主旋律。成功逃脫的愛德華王子在威爾士邊界收攏忠於王室的兵力，機動作戰，成功打敗叛軍，叛首孟福爾當場陣亡。內戰的勝利，不僅令王室收回了旁落的權力，也讓愛德華聲名大振。自知無能的亨利三世於是順水推舟，命愛德華為監國，並在數年後讓他加冕為新任英王。
#02。
是致力於國際戰爭，還是將精力放在穩定國內局勢上，這是金雀花歷代君主都要面臨的重大抉擇。例如愛德華一世的伯祖——獅心王理查，雖然在位僅僅十年，卻常年不在國內，而是熱衷於向穆斯林世界遠征，並和當時阿尤布蘇丹薩拉丁鏖戰雅法，創造了十字軍東征中最經典的戰例。年輕時的愛德華作為“小迷弟”，曾追隨法王路易九世，參加第八次十字軍東征。這位路易九世號稱“聖路易”，對基督教信仰極為虔誠，加之執法公正，極富魅力，簡直就是中世紀歐洲的模範君主。此番東征，遠征軍一度勢如破竹，佔領了迦太基，但路易九世恰在此時感染了鼠疫病故，致使遠征大業無疾而終，愛德華也只得悻悻返回國內。
登上王位的愛德華一世很快意識到，與發動所謂“輝煌”的“聖戰”相比，穩定英倫三島的大局，才是當務之急。而要穩定英格蘭，首先要征服威爾士。
1277年，愛德華一世決定主動出擊，深入威爾士腹地，與威爾士親王盧埃林·埃普·格魯福德展開攻城戰。此戰中，愛德華“絕其糧道，中外相應”，先是切斷了敵軍的補給，將飢餓不堪的威爾士人重重圍困。因利益而集結的威爾士王公們於是紛紛叛變，盧埃林瞬間成了光桿司令，只得獻上大片土地以求活命。不過，盧埃林表面降服，實則獨立之心不死，五年之後，他捲土重來，糾集部下針對愛德華一世發動了又一場大規模叛亂。面對來勢洶洶的威爾士叛軍，愛德華不慌不忙，在邊境玩了一手漂亮的伏擊，將盧埃林及其兄弟大衛當場擊殺。叛亂者的頭顱被插在倫敦塔的矛尖上。威爾士就此重歸英國，但愛德華征戰的腳步卻並未因此停止。
正如影視劇所演繹的，愛德華一世雖然未必釋出了“初夜權”這種政令，但他對蘇格蘭的統治的確堪稱殘酷。英格蘭王室不斷試圖將蘇格蘭王變成自己的傀儡，又在英法戰爭期間提出“蘇格蘭商船不得入海”這樣的苛刻要求，終於令蘇格蘭人舉起反旗。但蘇格蘭軍勇則勇矣，也不乏華萊士這樣的英雄人物，但其武器裝備和戰術水平相較於英格蘭軍，終是相差甚遠。1305年5月，號稱“蘇格蘭護國主”的華萊士被俘，其頭顱被懸掛在倫敦橋示眾，而四肢則被分別送往愛丁堡等四個城市，以作為對蘇格蘭人的警示。
#03。
到此為止，愛德華一世在您心中恐怕僅是一個熱衷殺伐，甚至有些殘忍的古代君主。但此人之所以在歷代英王中堪稱偉大，乃是因為他在文治武功上都對後世英國影響深遠。
文治方面，對於象徵著祖父輩妥協的《大憲章》，愛德華一世非但沒有廢除，反而將其合法化，使其成為一部正式的法律。1295年，為了籌集戰爭經費，愛德華一世召開議會。此次議會約有四百名議員出席，除了國內的大貴族和教士之外，每郡還有兩名騎士代表，每個大城市則派出兩位市民代表。這場號稱“模範議會”的召開，意味著舊式的君臣貴族生殺予奪，開始向新式的全民協商轉變，此後的幾百年，英國的議會在此基礎上不斷完善，形成了今天的君主立憲制度。從諾曼一世到如今的伊麗莎白二世，英國的君主能夠存留至今，不得不說是得益於這種獨特的議會制。
武功方面，在愛德華一世的努力下，長弓兵正式成為了英軍的戰鬥精銳部隊。長弓兵最早起源於活躍在森林草場間驍勇善戰的威爾士人，長弓用上好的紫衫木製成，堅實又富有彈性。弓手則用布包緊臉耳，腰間一柄短劍，身穿夾層緊身衣。與普通弓箭相比，長弓的優勢體現在射速上。據說強悍的弓手一分鐘能夠射出二十隻箭，平均三秒一發，可以想象面對敵軍的衝鋒，這種密集的箭雨會有多麼恐怖的殺傷力。事實也的確如此：愛德華去世後幾十年，英法百年戰爭爆發，在1346年的克雷西戰役中，英軍以遠少於法軍的兵力迎戰，用長弓殺得熱那亞僱傭軍和法蘭西重騎兵大敗虧輸。在火器出現之前的冷兵器時代，長弓兵可謂歐洲戰場上的佼佼者。
據西方史學考證，愛德華一世身高一米八以上，相貌英俊，號稱“長腿愛德華”。相較於諸多王室成員的淫亂，他與妻子埃莉諾感情深篤，甚至在埃莉諾先他而去之後不再續娶，堪稱忠貞不渝。當然，在評價一位政治人物時，與其相貌和私德相比，我們更應當注重他的所作所為對後世產生了何種影響。今天的威爾士邊境的綠色原野上，依舊矗立著愛德華一世一手營建的城堡。七百餘年來，它們靜靜地凝望著風雲變幻的歐洲大地，彷彿在訴說著自己主人的傳奇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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