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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唐代長安如何成為萬城之城的

在距今約1100年前,一座國際大都會曾經屹立在關中平原,渭水之畔。

當時無數人曾為它傾倒,對它魂牽夢繞。

長安,世界之都,萬城之城!

他透過陸上絲綢之路,將古老而燦爛的中華文明傳播四海,把絲綢、茶葉等中原特產源源不絕的運到歐洲。

它的聲名遠揚,以至於世界各國國君、使臣、客商、僧侶、工匠、胡姬們紛至沓來,以在長安定居為榮。他們來到長安,看到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整齊如一的城市規劃。

他們就立刻發現:中國不僅有絲綢,瓷器等“奢侈品”,諸如造紙術、雕版印刷術、金銀器製作、釀酒、染織、煎茶等“高科技”。而且還有在當時令一切人羨慕的豐富城市生活。

現代我們所提起的國際大都會所具有的幾個特徵:體積巨大、人口眾多、經濟繁榮和國際影響力,唐代的長安城早早的就全部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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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復原圖

1、長安是怎樣建成的

唐沿隋制,唐代的長安城是在隋代國都大興城的基礎上繁盛起來的。公元583年,一個偉大的建築師在渭水之畔建造了一座偉大的都城。

之所以要另建新城,是因為舊的長安城歷經西漢、東漢和魏晉南北朝780餘年的演變,已經殘破無比,舊城狹隘,佈局落後。

作為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怎麼能住在如此殘破的都城之中?

於是在隋文帝的要求下,時任太子左庶子的宇文愷接下了這個差事。宇文愷時年28歲,精力充沛,求知慾強。上任伊始,他就考察了漢代長安城、洛陽城等前代的幾個都城,拿到了第一手的資料。並且用中國傳統的“天人合一”的理念,試圖把新城之中的主要建築與天上的星辰來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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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央的朱雀大街把整個城池分為東西兩半。而城中南北11條,東西14條大街把整個長安分成整整齊齊的供居民居住的110個“坊”。110個坊都呈封閉式結構,四周有高牆阻隔,各坊有嚴格的管理,每天晚上關閉坊門,凌晨再度開啟。後人白居易有詩讚嘆:

千百家如圍棋局,十二街似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

而宇文愷這一開創性的整齊佈局思路此後沿用了近千年,後世元代大都,明代的南京城和北京城都是沿用宇文愷的這一思路建設的。

都城之中又怎能只有居民區而無皇宮和中央官署?

秦漢以來,宮殿都是以“坐北朝南”為最佳的位置,而且宮殿位於都城之中。

在宇文愷的規劃中,把皇宮的位置在城市的最北面,這樣“城上平臨北斗懸。”對應著北斗星。四周的郭城象徵著周天,宮城代表著紫微星,皇城就代表著北極星。象徵著帝王上應天象的特徵。

長安城中還有兩個大型商業區叫做市,分為東市和西市,我們後來說的買東西就沿用於此。隋代分別叫做都會市和利人市。後來在唐代,東、西市不僅是絲綢之路上面的重要一環,也是東西方的物資集散批發中心和購物中心,全世界的CBD。史稱“四方珍奇,皆所積集。”

巍峨壯觀的新城始建於隋文帝開皇二年,到開皇三年就全部完工,這座新工程只耗費9個多月的時間就修建完畢。可謂是開創了一個“迪士尼記錄。”新城建成不久,隋文帝楊堅視察後頗為滿意,他迫不及待的就遷都於此。並以自己以前的爵位大興公為名取名為大興,同時也寓意著隋朝興旺。

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原來以為會萬世一統的江山會迅速的敗亡。都城大興還沒有迎來他的輝煌就迅速的迎來了它的第二任房東。

在這位新的房東手上,長安迎來了它的輝煌時代!

2、包容兼蓄、胡風盛行的生活

李唐定都長安,這座新興的帝都才真正迎來了它的輝煌時代。古往今來,國際大都會不僅僅只是有著本國的人民,還要有川流不息的各國人口。

長安,位於絲綢之路的起始地,一旦戰亂平息,中原恢復和平。東南西北的各地商人便絡繹不絕的往來。而李淵、李世民父子身上的鮮卑血統,讓他們對於胡人的生活習慣並不排斥。相反,與華夏正統的區別是他們對外以更加開放的政策。這也使得長安迅速的一躍而成世界的中心!

在當時世界上其它城市的人口還以十萬為最高單位的時候,長安的常住人口已經達到百萬級別,是城市中的巨無霸。這其中,來自中亞、東亞和西亞等絲路上國度的外國定居者,就有近萬家。這樣一個開放的帝國,在一座開放的城市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示。那時的長安,是世界的長安,四處瀰漫國際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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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絲綢之路

公元631年唐太宗在攻滅東突厥後,把東突厥貴族近萬家在長安居住。以後唐太宗經營西域,吐谷渾、高昌、龜茲、疏勒等一系列國家的國王與貴族都入長安居住,並且擔任了唐政府授予的官職。

隨著絲綢之路開闢,西域胡人也大量湧入長安,除了西域各民族的居民外,還有“昭武九姓”。昭武九姓為康、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史這九國,他們居住在中亞一帶,都是以原來的部落稱姓。

而東北的高句麗、契丹、靺鞨,西南的南詔,西北的吐蕃,都有使節、客商長住長安,並有不少人參加了大唐軍隊。連遙遠的波斯薩珊王朝的國王卑路斯在被大食滅國之後,也來到了長安避難居住。唐玄宗時期,點檢長安人口,據估計在長安的胡人有20萬人以上。

廣大的胡人居住,不僅把中原的物產販賣到世界各地,還將他們的民俗文化和當地物產也帶到了長安。使得當時的長安城五彩繽紛,光彩奪目。而大唐也在這樣相互交融的文化氛圍中取得了君臨天下的地位。

而想了解一座城市的文化氛圍,可以從城市的尋常巷陌中來了解。

吃:

民以食為天。在一座城市裡面尋找它的飲食文化,可以清晰的把握住這座城市的生活脈絡。

公元756年,安史叛軍逼近長安。唐玄宗倉皇西逃,到達咸陽時,隨軍的軍糧吃完了。而咸陽的地方官員也已經逃亡,唐玄宗飢腸轆轆,這時楊國忠在集市上買到了胡餅給唐玄宗吃(自市胡餅以獻)。唐玄宗並不嫌棄,吃完後大呼好吃。

胡餅,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燒餅。在此前並不是中原居民的食物。在西域胡人入居中國內地所帶來的,這種燒餅面上酒有芝麻,因為芝麻古代也稱為“胡麻”,於是燒餅也被稱為“胡餅”了。

“胡麻餅樣學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爐。”白居易描繪出燒餅加芝麻用火烤的情況,並且還給自己的友人捎帶了胡餅讓他品嚐。胡餅,正是唐代長安附近居民生活中普遍喜愛食用的一種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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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唐代的胡食還有很多。如湯餅(刀削麵)、畢羅(手抓飯)等等,都是由西來的胡商所帶來的。

除了主食,長安的居民也逐漸喜歡西域的各種調味品。比較出名的就是胡椒。胡椒出自摩伽陀國,又被稱為昧履支。是長安居民吃牛羊肉的必備調味品之一。因為價格較貴,所以家中胡椒的多寡也被視為財富的象徵。

最為突出的例子就是在大曆十二年,大臣元載因為貪汙受賄事發,被唐代宗下令抄家。在他的家裡搜查出胡椒900石(9千斤)。這也可以證明長安居民對於胡椒的喜愛,以至於可以當做硬通貨來儲存。

喝:

提起喝酒,中國的酒文化源遠流長。但是在唐代以前傳統都以米酒、黃酒為主,果酒不多。其原因一個就是果品的來源,還有一個就是釀造果酒的方法。

公元640年,侯君集攻破高昌,“收馬乳蒲桃實於苑中種之,並得其酒法。……造酒成,凡有八色,芳辛酷烈。……既頒群臣,京師始識其味”。

由於得到了葡萄酒的釀造工藝,葡萄酒才開始在中原推廣開來。由於這種果酒別具一格,迅速的得到了廣大權貴文人的喜愛。

盛唐詩人王瀚喜愛葡萄酒,用一首描寫葡萄酒的《涼州詞》技壓群雄,被稱之為唐詩絕句的壓卷之作: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除了葡萄美酒,遍佈長安城的千餘家胡人酒肆也是文人必到的網紅打卡之地。因為胡人酒肆裡面都有年輕的胡姬當壚侍酒。

胡姬侍酒是大唐文人的最愛,她們頗具異域風情的美貌,又大多能歌善舞。一些文人墨客都曾在胡人開設的酒肆中品著美酒,看著歌舞而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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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詩界的一哥李白,就是胡人酒肆和胡姬的忠實顧客。杜甫就如是描述李白:

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葡萄美酒固然是李白的最愛,但假如沒有胡姬侍酒,那麼李白還會不會流連忘返於酒肆?我們不得而知。從他的詩篇裡我們可以找到不少痕跡,想來李太白的靈感很多都是在酒肆和胡姬哪裡獲得的: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

銀鞍白鼻騧,綠地障泥錦。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飲。(白鼻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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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胡姬侍酒,表演歌舞一定也收費不菲。也只有達官顯貴、詩壇精英才能夠有足夠的錢財不斷光顧。可觀的收入也吸引著那些來自中亞、歐洲的年輕女子加入其中,長安的胡姬侍酒由此歷經百餘年而長盛不衰。

樂:

唐人的習慣,飲酒一定要歌舞助興。長安是藝術的中心,各色樂器、歌舞、雜藝藝人紛紜而至,在這世界的舞臺上一展自己的風采。

中國的傳統強調樂以教化,音樂為主體,舞蹈是補充。這種現象在唐代隨著胡人的大量到來也隨之改變,博大的胸懷,創造性的在吸取外來文化的基礎上加以融合。

唐代官方欽定的十部樂:燕樂、清樂、西涼樂、天竺樂、高麗樂、龜茲樂、安國樂、疏勒樂、高昌樂、唐國樂。其中除了燕樂、清樂是中原音樂之外,其餘八部樂全部採自西域曲調或者西域音樂改編。

《舊唐書·音樂志》中說:“自周隋已來,管絃雜曲將數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其曲度皆時俗所知也。”

意思就是西域胡人的音樂已經為中原大眾所接受熟悉。其中《西涼樂》和《龜茲樂》還一直是長安城裡的流行音樂。

提到音樂,我們又不得不說起“音樂帝王”唐玄宗、“舞蹈天后”楊貴妃和他們的梨園弟子。

《霓裳羽衣舞》千古傳頌,就是唐玄宗與楊貴妃所合創。

唐玄宗本人喜歡樂舞,經常舉辦大型宮廷party,文武百官,諸國君主,後宮嬪妃都依次就坐後,喝著美酒唱著歌,看著歌舞鼓著掌。一派盛世昇平的氣象由此而生。

唐玄宗本人又有很高的音樂造詣。“於聽政之暇,教太常樂工子弟三百人為絲竹之戲,音響一發,有一聲誤,玄宗必覺而正之。”

白居易詩中就寫到:“由來能事皆有主,楊氏創聲君造譜。”誇獎唐玄宗的音樂才能。而正是有了唐玄宗這位音樂大咖的加盟創作,善歌舞,通音律的楊貴妃參考胡族舞蹈的特點,得以設計出全新的舞蹈,使《霓裳羽衣曲》融貫東西,成為唐代舞蹈殿堂中的一座豐碑。

唐玄宗時期,除了他自己,其他音樂大咖也層出不窮,中外皆有。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唐代長安如何成為萬城之城的

女歌手許和子,歌喉高亢洪亮,放開聲音“響徹九陌”。當年在興慶宮勤政務本樓前,許和子高歌一曲,長安十萬聚會的群眾鴉雀無聲,如同無人。旁邊的笛子演奏家李謨的笛膜都被震裂開來。

低音歌手念奴(胡人),聲音婉轉優美,擅長演唱胡人音樂。她也曾在興慶宮花萼相輝樓上低吟淺唱,使樓下萬人喧譁立刻停止下來,眾人聽的如痴如醉。後來人們將她演唱曲目保留下來,稱“念奴嬌”,北宋的著名詞牌就是由此而來。

3、結語

美麗動人的旋律,氣象萬千的盛世。都是在文化交匯,民族融合的地方所滋生的。

長安之所以能夠成為當時的世界第一城,各族“打卡”地。吸引著各國人士前來,海納百川的包容氣度才是原因。這也是長安生活最鮮明的特徵之一。

人們吃的是胡餅、畢羅一類的胡食;穿的是翻領窄袖的胡服;戴的是虛頂、卷簷等各式胡帽;喝的是高昌釀法的葡萄酒與波斯釀法的三勒漿;演奏的是西涼、天竺、高麗等樂;跳的是快節奏的胡旋舞;酒肆用胡姬服務……

只要是有益的,都會為大唐所用。這樣開明的思想使得一種濃厚的胡風習俗,在長安城中與中原文化相互碰撞,在唐人以我為主的消化能力下產生了強烈的融合效應,璀璨無比的長安都市文化也因此而變得豐富多彩。

如今長安已經消失近千年,但是大唐開放的氣度,包容的心胸,汲取外界的長處唯我所用的精神思想,時隔千年仍不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