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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漢孝獻帝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丕竊鼎,僭越稱帝;劉備不甘示弱,於次年“置百官,立宗廟”,亦稱帝於成都。彼時,曹魏居中土,兵鋒正盛;吳蜀則各佔一州,據地利而守。天下大勢,可謂三足鼎立,各有倚仗。

奇怪的是,在曹丕、劉備相繼稱帝后,孫權只是稱了吳王,便再無動靜。直到八九年後,他才在公元229年稱帝於武昌。須知,一步落後,便步步落後。既然如此,孫權為何不早點稱帝呢?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孫權題跋像

一、時下困局:劉備東征

獻帝退位,王鼎隱沒,誰人不想稱帝?

曹操去世前,基本掃除漢室舊臣,障礙不存,曹丕稱帝業已成為定局;劉備乃漢室後裔,他打出“繼漢”口號,又得士族鼎立支援,故而蜀漢立國也算順利。相較於魏蜀兩國,東吳此時面臨的諸多壓力,卻不容小覷。

首當其衝的,便是盟友的“倒戈相向”。

據《三國志·先主傳》記載,劉備於章武元年(221年)四月立國改號,但僅僅在三月之後,劉備便盡起蜀中精銳,東征伐吳。其目的不言而喻,蜀漢政權欲奪回荊州,再走“隆中對”計劃。可偏偏,江東政權的立國之基,也是“全據長江以守”,對荊州無比重視。

既然吳蜀兩國都對荊州勢在必得,那麼,在劉備業已出兵的情況下,吳蜀兩國難免會為此大動干戈。前景尚未明確,孫權此時若再稱帝,便將面臨曹魏與蜀漢的雙重打擊。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荊州各郡劃分圖

據《三國志·劉曄傳》注引《傅子》記載,孫權遣使向曹丕稱臣後,劉曄曾力主伐吳,然而曹丕卻說:“人稱臣降而伐之,疑天下欲來者心,必以為懼,其殆不可!”

在魏蜀皆已立國的情況下,孫權不急於稱帝,卻以“蜀漢舊日盟友”的身份向曹丕稱臣,即是承認曹魏政權的正統地位。正是因為孫權這般“識時務”的表現,江東才少了一個潛在敵人。

可見,孫權不稱帝看似是落後於人的“吃虧”之舉,實際上,他基本沒有花費太大代價,便穩住了曹魏這個頭號大敵。如此一來,江東政權方能舉全國之力與蜀漢作戰。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東吳版圖

二、內有隱憂:江東士夷

孫權少年登位,未免倉促,在此後數年間,他仍面臨著諸多挑戰。據《三國志·吳主傳》記載:“然深險之地猶未盡從,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賓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

孫權執政初期的三大難題:一者,為深險之地的山越夷民,其“游擊戰術”令人疲於奔命;二者,乃世仕吳地的江東豪族,實力不可謂不雄厚;三者,則是“避難揚土”的流寓士族,其中多為徐州人氏。

相較前兩者,孫氏與流寓士族之間非但沒有多少摩擦,而且還有著共同利益。加之孫劉聯盟成立後,劉備表奏孫權為徐州牧,後者便以地方長官身份,名正言順聚攏了張紘、諸葛瑾、步騭等知名士族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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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 諸葛瑾(174年~241年),字子瑜,琅琊陽都(今山東沂南)人

在此期間,儘管在張昭的斡旋下,孫權與江東士族達成初步和解,山越夷民也收斂了不少,但這還遠遠不夠。因為江東士夷得不到真正解決,孫權其實很難順利稱帝。

而田餘慶先生卻在《秦漢魏晉史微探》中指出:“孫權統事的若干年內,由於內外條件不具備而未得以實現由得天下到治天下的轉折,到建安末和黃武初始得逐步實現。”

為何在建安末到黃武初,孫權的統治會出現明顯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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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 劉備(161年-223年)

三、治國轉折:士庶一體

正如上文所述,孫權此時雖未稱帝,卻受封吳王,成了藩國之主。亦如魏王於曹操、漢中王於劉備。王國體制的構建,為割據江東的孫吳政權,提供了必要的法理依據。

而在此之前,孫權多年以來的苦心孤詣,也並非沒有作用。一方面,他積極與北方曹氏與江東士族通婚,不斷在潛移默化間提高孫氏門楣;另一方面,他又有朱治、張昭等人相助,成功徵辟了諸多公族子弟入仕。

據《三國志·朱治傳》記載:“然公族子弟及吳四姓多出仕郡,郡吏常以千數,治率數年一遣詣王府,所遣數百人,每歲時獻御,權答報過厚。”

吳中四姓(顧、陸、朱、張)的加入,讓東吳政權的“江東化”程序,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夷陵之戰期間,陸遜作為三軍統帥,帶領江東軍隊擊敗劉備。這也意味著,孫氏與江東士族之間的合作,已進一步加深。

孫權稱王前後,曾為孫氏肱骨的江西淮泗集團,此時已後繼無力;所以孫權稱王后,江東士族入仕之心更加強烈。但是,他們要逐漸取代淮泗集團,完成與孫氏共治江東的目標,卻絕非是一日之功。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三國鼎立時期 山越人位置所在

除此之外,常在邊境作亂的山越夷民,同樣需要解決。對此,唐長孺則在《魏晉南北朝史論叢》中指出:“山民是由大族控制的,這些大族組成的宗部往往于山險之處據守,因此山越與宗部構成密切關係。”

不難推測,一旦孫氏完成了東吳政權的江東化,那麼山越夷民的威脅性,便會大大減弱。到那時,缺少大族支援的山越夷民,便猶如一盤散沙,可緩緩剿之。

如此過程,雖看似簡單,但也足足花費了孫權數年苦功。在將江東內部的所有力量擰成一股繩後,孫權距離帝位,便只有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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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 東吳征討山越

四、得位須正:天命符瑞

橫亙在孫權與帝位之間的“最後一步”,便是東吳政權的“名分”。須知,名不正則言不順。孫權稱帝的關鍵一步,也在於其帝位來源的合法性與正統性。只是在這個方面,孫權曾吃過不少虧。

早在建安年間,孫權便為自身政權存在的合法性大傷腦筋。當時,曹魏“奉天子以令不臣”,在名義上佔據高位;劉備雖然落魄,但也是漢室後裔,擁有血統的先天優勢。反觀孫權,只能暫時依附在孫劉聯盟的“羽翼”之下。

待曹丕、劉備相繼稱帝后,孫權自知:江東政權的存在,仍缺少正統性。再加上劉備隨即伐吳,聯盟破裂,孫權只好“改換門庭”,承認曹丕之帝位,藉此換來稱藩王、立王國的機會。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魏文帝曹丕(187年冬—226年)

在這之後,“尋求完備的天命論述”,仍是孫權稱帝之前尚要跨過的最大阻礙。

彼時,曹丕以儒家“禪讓”的方式建國稱帝,又據中原“九州”,已佔據法理與地理上的正統;劉備打出“興復漢室,換於舊都”的旗幟,宣稱自己於“建安二十六年”繼承大漢國祚,亦佔據名義和血統上的正統。

路被前人走窄了。無奈之下,孫權只好另闢蹊徑,選擇東漢王朝留下的另一種政治遺產:即曾盛行於兩漢時期的天命、讖緯之說。

於是,在孫權稱帝前的數年間,東吳各地總是遍佈祥瑞、符兆;舉國上下,也流傳出不少民謠、讖言、諺語,暗示孫權“天命神授”,當為天下之主。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孫權手跡

當時,江東士族的學術風氣偏為保守,而民間又非常崇信鬼巫之說,以致於孫權對於自身正統的“宣揚工作”,反倒是十分順利。隨著各地符瑞事件的“發掘”,孫權稱帝之呼聲,也與日高漲。

吳黃武八年(229年),孫權於武昌稱帝,改元黃龍。同時,他又敬告上天:“休徵嘉瑞,前後雜沓,歷數在躬,不得不受。權畏天命,不敢不從,謹擇元日,登壇燎祭,即皇帝位。”

可以看到,在正統性來源的問題上,孫權採用了取巧的辦法。他既沒有選擇繼承漢室,也沒有以“恢復漢室”為己任。如此一來,東吳的立國道路,便不會與魏蜀兩國衝突。

三足之勢已成,為什麼孫權稱帝仍比劉備曹丕晚了八九年

上圖_ 諸葛亮(181年-234年),字孔明

五、重修盟約:平穩過渡

值得一提的是,孫權稱帝后,蜀相諸葛亮力排眾議,派遣陳震出使東吳,向孫權表達祝賀。權大喜,乃與陳震痛飲,而後重新締約了孫劉盟約。

據《三國志·吳主傳》記載:“權乃參分天下,豫、青、徐、幽屬吳,兗、冀、並、涼屬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關為界。”

彼時,吳蜀兩國再次成為同盟,並以“二分中土”為最高目標。這便意味著,孫權以盟友身份,再次分潤到了蜀漢“繼承漢室”帶來的正統性。如此政治手腕,不可謂不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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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_ 冀州、幷州

除此之外,吳蜀兩國“交分中土”,遙領北方各州郡牧守、刺史,也並非只是空談。孫權稱帝后,步騭領冀州牧、朱然領兗州牧;在冀州、兗州“劃”給蜀國後,二人當即“解牧職”。

吳蜀對遙領中土如此重視,是因為:自古以來,中原便是正統,既然曹魏政權佔據在地理上的正統,那吳蜀兩國便只好透過大量遙領與虛封,以彌補自身在地理正統上的不足。

以上種種,雖看似有些多餘,卻是孫權稱帝立國之後,能平穩過渡的有效保障措施。作為鼎力天下的三足之一,孫權在曹丕、劉備稱帝后,仍能靜下心來穩步發展,其手段、謀略便可見一斑。

因此,陳壽對這位吳大帝的點評,倒也頗為中肯:“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句(勾)踐之奇英,人之傑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

作者:瀛洲海客 校正/編輯:莉莉絲

參考資料:《三國志》《孫權帝業研究》《漢魏晉皇權嬗代》《秦漢魏晉史微探》《魏晉南北朝史論叢》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