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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楊志曾經這樣十分自信說到自己:“爹孃生下灑家,堂堂一表,凜凜一軀,自小學成十八般武藝在身。”楊志不光有一身好本領,更有著遠大的志向。

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水滸英雄楊志,“三代將門之後,武侯楊令公之孫”,楊令公、楊六郎鎮守三關,抗擊遼軍,是震懾古今如雷貫耳的人物,出生在這樣的驕傲家族,楊志是頗為自豪的。他血管裡流淌著祖輩的鮮血。秉承著先烈的遺志。決心將家族未完成的壯業進行到底,立功邊庭,掃除胡虜,光宗耀祖,流芳百世。自小抱著這樣的遠大理想,楊志苦練筋骨,勤學槍棒,將一套楊家槍法使得出神入化。小小少年,楊志進京參加武舉考試,果然不負楊家美名。竟殺敗眾多高手,獲得高排位,然後是波瀾不驚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做到了殿司制使一職。楊志楊制使,那可是京城風雲人物,白衣秀士王倫當年到京城應試,就是目睹了楊志這個白袍小將,騎一匹高頭大馬,提一條僚鐵紅槍,那難測想氣昂昂的樣子,王倫傾倒不已,從此也決定放棄文學,投身綠林。楊志,不管從哪方面看,都站在同輩年青人的風頭浪尖上。

但楊志待奉的這個徽宗皇帝,不是那種有意一雪前恥建立蓋世功業的奮發有為之君,而是一個貪圖玩樂身上藝術細胞格外濃厚的玩家,這個皇帝發瘋似的喜歡奇花異石一類東西,常為了一盆花、一塊石,日思夜想,茶飯不思。手下那幫大臣也是一樣癲狂,為了投徽宗所好,官府為此專門立了一個叫“花石綱”的名目,用來負責勘察、徵收、運送奇花異石的一條龍服務。在這一條龍里面,很多軍官都加入了進來,京城小將楊志也被委以重任,參加到花石綱的運送當中。

這是一次光榮的任務,南方發現一批據說是人間罕見天宮才有的名花怪石,徽宗一聽來了精神,趕忙叫“花石綱”把這批寶物快快運來。官員們想到這批東西關係重大,火速把軍中驍將楊志調來,叫他帶幾個健兒去南方接貨,並向楊志許諾說,這趟任務完成得好,回來重重有賞,官階將遠遠高於制使。楊志興奮不已,趕緊帶著健兒上了路,趕到目的地,檢視、驗貨、登記、包裝、運送上路,楊志是駕輕就熟輕車熟路,然後神氣揚揚來到黃河,順順當當上了大船,船帆吸滿了風,劈波斬浪,飛駛向前。過了黃河就是開封,想到還有幾個時辰自己就要高升,楊志夜裡做夢都掛著笑意。

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一道閃電劃過頭頂,黃河突然捲起了風浪,如山的浪花嘩啦啦迎頭打來,楊志猛然醒來,他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花石綱。看見那堆東西正在船艙上劇烈搖晃,楊志飛身過去使勁抱住,還好,總算抱穩了。但他還來不及喘口氣,又一個滔天巨浪重重打來,大船猛地倒翻過去,花石綱、健兒、還有楊志都一股腦兒掉進黃河。還算楊志命大,他抱住了一塊舶板,隨波逐流漂到了對岸。

落湯雞楊志吐了幾口渾水,這時他的頭腦也清醒了許多,花石綱沒了,和自己一道的健兒也沒了,怎麼辦?那幾擔花石綱可是比什麼金珠寶貝都要貴重都要珍貴啊,是皇帝的心肝。就這樣赤條條回去,皇帝老兒一怒之下,不叫人將自己一把拖出一刀砍了才怪。不好惹,不敢惹,只有躲起來避避風頭為好。躲起來的楊志並沒閒著,他在拼命積攢錢財,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千里當官只為財,對這些官場規則,楊志明白得很。等到風聲平息下來,自己用這些錢打點打點,重新出山完全可能。梅開二度,美妙前程,一樣在召喚著他。

真還被楊志料中了,幾年之後,國家連降福瑞,徽宗一高興,大赦天下,楊志也在赦免之列。楊志樂壞了,挑了用全部家產換來的那套金銀,帶上祖傳的那口寶刀,興沖沖趕往東京。

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經過樑山泊地面,這時梁山正由王倫這個潑男女做首領,倒行逆施,囂張輕狂,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剛被高逼上梁山,此時又面臨被王倫逼下樑山,他聲色俱厲叫林沖必須在三天之內在山下殺得一人做“投名狀”,否則捲鋪蓋走人。兩天已經過去,林沖都是空手而歸。現在是第三天,已經臨近傍晚,如果再沒進賬的話,天地雖大,林沖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這時楊志出現在視線當中,林沖殺出,這是水滸裡面第一次兩大高手的較量,兩人殺得性起,在雪地上縱橫往來、飛躍翻滾,足足戰了四五十回合,依然不分勝負。王倫一夥坐山觀虎鬥,看的是目瞪口呆,王倫覺得那個青面漢子樣子好熟,叫停了手。楊志報上名來,真是當年東京城的那個楊制使,自己的崇拜偶像,王倫激動萬分。他見楊志沒穿制服,而是一副江湖中人打扮,很奇怪,當明白楊志現在落魄,要去東京太尉府進行打點時,王倫竭力挽留楊志落草,說國家現在由高你這個花花太歲執掌大權,這傢伙最嫉恨的就是有才之人,怎麼會容得下你?還不如干脆就在梁山大碗酒、大塊肉,瀟灑痛快的好。

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把楊志看成什麼人了?楊家將後人,連楊門女將都那麼有出息,何況楊志堂堂男兒。楊志雙手一抱拳,揚長而去,離開了梁山。但心高氣傲的楊志,最終還是落了草。

王倫這傢伙行事乖張,聲調怪異,一生沒做過幾件中看的事,沒說過幾句中聽的話,但他對楊志的那一席話,真還說到了節骨眼上。楊志興致勃勃趕到京城,但現在主管國家軍事的高像,上任以來早已把過去舊人捧了個精光,用的全是自己心腹。楊志打點起來當然也更加費力,不過在用完最後一筆銀子時候,楊志總算見到了高俅。

高俅這傢伙東京破落戶出身,對名門望族尤為反感,再加上心理扭曲,對當年自己在東京當潑皮混混,另外一些耀武揚威志得意滿的人,更是厭惡。並且你越是有名望、有地位,越是要整治你、迫害你,王進、林沖不都是這樣被踩倒在地的嗎?現在來了一個當年的楊志,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好果子給你。他對畢恭畢敬站在跟前的楊志說,別人的花石綱都交納了,偏偏就你失陷。而且失陷之後,你又不主動投案自首,而是潛逃在外。現在你以為送幾個錢就可以官復原職了嗎?想得倒美,沒門。

楊志就這樣被趕出了太尉府,楊志很氣悶,不光官沒撈著,錢還花得一個子兒不剩,連一日三餐都成了問題。楊志看了看床頭的那把祖傳寶刀,沒辦法,只有把這最後一點家當賣了。

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楊志賣刀,偏偏遇著沒毛大蟲潑皮牛二,不光戲耍楊志一通,後來還發瘋一樣空手入白刃,來搶楊志這寶刀,楊志這段時間在東京夠晦氣的,正想找個渠道發洩一下,一刀捅了牛二。

還好楊志殺的這個牛二,是東京城人見人恨的一大害蟲,楊志也算是為民除害,被判從輕發落,充軍大名府。

有錢的楊志落魄無聊,充軍的楊志反倒迎來了人生第二個春天。大名府的留守司梁中書,當年在東京也是楊志的崇拜者之一,不光仰慕,還同楊志一起喝過酒打過牌的。楊志來到大名府,不光沒挨板子、沒坐牢子,梁中書還準備給楊志一官半職。楊志壓抑委屈這麼多年了,心中暢快,又重新使起了楊家槍法。為了栽培提拔楊志,梁中書在演武場為楊志設了一個專場,楊志把那套楊家槍法使得翻江倒海一般,擊退了軍中幾大高手,梁中書升任楊志做了提轄。

楊志好不激動,從一個普通軍校做到提轄,一般需要十年時間,楊志一夜之間就上去了。雖然說和自己當年那個制使比起來還差那麼一大截,但以自己的武功和梁中書的垂青,楊志相信爬上甚至超過制使這一職位,是指日可待。這不,梁中書馬上又給了楊志這樣一個表現機會。

六月十五是京城蔡太師蔡京大人的生日,想想這個位置還不是老泰山一手成全,梁中書每年都要準備大批彩禮孝敬老人家,今年更是大手筆,是十萬貫生辰綱。但眼下這個世界不太平,從大名府到東京,一路上要經過紫金山、二龍山、桃花山、傘蓋山、黃泥岡、白沙塢、野雲渡、赤松林,這些地方強人出沒,兇險萬分,去年送上京城的生辰綱,不知怎麼就遭了強人手腳,案子至今未破。那個押運官窩囊無能,回來後就被砍了腦袋,今年這押運官可必須要個身手絕頂心思極敏的人才行。這一時刻,梁中書和他的夫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一個人——楊志。楊志身手絕頂自不用說,做事的細緻認真,也是難有人比。再沒有比他更加合適的人選了,梁中書叫來楊志,鼓勵他說:

“你若與我送得生辰綱去,我自有抬舉你處。”楊志一聽是一喜一驚,喜的是這麼快又得到一個升職機會,驚的是怎麼又是送什麼綱?神經一下子繃緊,臉也青到極點,上次花石綱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幾年翻不得身。這次又碰上個什麼生辰綱,該不會又有什麼不測風雲?

不過為了報答梁中書的知遇之恩,加上有了前次的刻骨教訓,人生不可能兩次栽在一個坑裡,楊志自信這次能夠圓滿完成任務。梁中書要大張旗鼓相送,但楊志說這可不行,財怕露白,還是低調一些不作聲張為好。他把同他一道執行這趟任務的十幾個梁府健兒通通扮成挑夫,自己也假裝成生意人,梁夫人要給京城的姊妹送禮,又派了個老管家跟從楊志,專門去送。

欲哭無淚的楊志,一生被倆"綱"給毀了

這個蔡太師生在什麼時候不好,偏要生在農曆六月,六月六,曬老狗,這時節正是一年中的最熱,加上全球變暖,更是酷暑難當。楊志有過江湖經驗,知道綠林強盜的厲害,為躲避強人,盡撿正午人少時候趕路。翻山越嶺,頭頂烈日,肩挑重擔,汗流浹背,老管家和那十幾個健兒何嘗受過這樣的累?吃過這樣的苦?楊志用的完全是一套軍事管理,軍令如山,不講情面,凡是不走的、叫苦的,二話不說,大藤條劈頭蓋臉雨點般落下。老管家和這些健兒一向在梁府養尊處優作威作福慣了,都認為楊志是在故意折磨他們,恨透了他。這樣一天天走下去,隊伍很快也就分成了兩派,老管家和十幾個健兒一派,楊志孤家寡人一派,有了眾人撐腰,老管家也威風起來,竟和楊志唱起了對臺戲,“量你這個遭死的軍人,相公可憐,抬舉你做一個提轄,比得草芥子大小的官職,直得怎地逞能”?押運官楊志被完全孤立,但為了完成任務,也只好忍下這口氣。

人心不齊,這生辰綱看來還真不好送。

到了黃泥岡地面,曬得一身脫皮嘴唇乾裂腦袋發暈的老管家一夥,實在走不動了,堅決要在這裡歇涼,楊志早就看好了圖,踩好了點,知道這地方暗藏殺機,不能停留,堅決要走。但這夥人是打死也不走,再加上有老管家的撐腰,實際指揮權其實已經潛移默化轉到了他的手上,楊志沒有辦法,只好停下來歇涼。

這是楊志和晁蓋的對沖,楊志一夥疲憊十分,晁蓋一夥精神百倍,這不是當年黃河的那場風浪,但潛伏的暗潮和殺機遠遠超過當年那場巨風大浪。毫無江湖經驗的管家一夥堅決要買白勝的酒,楊志阻攔不住,再加上那個吳用實在太過狡繪,楊志一夥全部中了蒙汗藥,生辰綱被挑了個乾乾淨淨。

生辰綱丟了,楊志欲哭無淚,大腦一片空白,氣得差點跳崖自殺。上回花石綱,這回生辰綱,真的是人生兩次都栽在同一個坑裡,自己怎麼偏偏會這麼倒黴?官場這條路看來命中註定是走不通了,走投無路的楊志,沒奈何去二龍山落了草。落了草的楊志放下了楊家槍,用起了朴刀。是啊,山賊一個,還用槍,那豈不是辱沒了先人?

楊志一生的願望是做個大宋軍官,立功邊關,揚名後世,為楊家爭一個臉。只是沒想到早年的制使竟成了一生最大的成功,他後來歸附宋江,宋江也說是“制使威名播於江湖”。楊志少年得意,但老天不會讓一個人永遠都一帆風順的,總得讓他摔點跟頭、吃點苦頭才對。只是讓楊志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個跟頭下來,怎麼會吃一輩子的苦?

楊志其實不該怨命,一個堂堂男兒,一腔忠義,武藝精通,保家衛國,男兒本色。本該躍馬橫槍效命疆場才對,但卻盡被派去做什麼花石綱生辰綱的押運官,花石綱是皇帝的活寶貝,生辰綱是大臣的心頭肉,君臣上下都這般把自己的享樂超越國家利益之上,楊志忙不迭穿梭其中,一個疆場將領,盡這樣

“綱”來“綱”去,奔波江湖,最後弄得自己也都成了江湖中人,完全走到人生的反面,這簡直是個笑話。但製造這個笑話的,不是命,是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