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單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駁斥一些觀念,以正視聽

關於娼妓這一歷史上的社會現象的呈現、解讀,大多數人因為世俗的看法是有避諱的,正如 喬治·萊利·斯科特所說:

“大多數寫作者也還是不願意處理一個依然普遍被視為“風味不佳”的題材。”

為什麼談論此話題是被視作風味不佳呢?前些年,曾有一篇《300年的妓院,不拆!,留著它幹嘛》的文章在網際網路大肆傳播,文章的作者,包括從者如眾的支持者們都認為,湖南一座有三百年曆史的妓院應該被拆除掉,不然留著它幹嘛?其實這就是答案,應該說沒有任何一個學校能夠帶著孩子們去參觀妓院,也不會有家長領著自己的孩子來到妓院並從中期望能學到什麼,這是其一。

其二,在傳統教育中,我們的家長對於性的教育是缺乏的,向來都是避之不談,言語模糊,並沒有一個科學上的認識,即使有,也限於觀念所限而不敢表達,更何況在傳統的道德標尺中,娼妓本就是一種原罪,任誰都不能讓這一群體玷汙人的精神屬地,那麼傳播者,就需要把握一個分寸,而這一難點也是被歷史研究者所畏的。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藝伎小百合

既如此,政府何必要花大價值維護妓院呢?而導致古建築失去人們青睞的娼妓也就成為了一個禁忌,成了歷史認識上的一個空白,但其實,我們要正確地認識這一職業,認識到其產生的土壤,並加以改進,這一社會陋習才能得到制止。

就像趙增越的觀點一樣,妓院該留,理由有以下幾點,而對於娼妓,我們也可以引申這些觀點,即:

按反對者的邏輯來看,娼妓是道德敗壞者,至少是被道德制高點上的人們視作是社會陰暗角落裡的髒物,很是下賤,下里巴人還談不上,屬於下九流中的尾流,自視,同業自已都瞧不起,更不要說是旁人了,但在事實上,關於這一職業的認識,在更長的長度,更廣的廣度上,並不是一種衡定的狀態,也就是說在一個歷史時期,人們不歧視這一職業,而在另一個歷史時期,人們卻又對這一職業進行鞭撻,故而一定要按今天的標準來衡量當時的狀態,是不符合實際的。

再就說傳統的忠奸觀,關於好人,壞人的評判標準是時時刻刻都會變的,其正是受認識的廣度所影響的,就像賽金花,柳如是,羊脂球這些時代的香豔人物並小說裡的人物,對她們的認識在不同時代,不同人那裡是不一而論的,故而說歷史人物不能以絕對的態度蓋棺定論的,也是不能用衡定的道德標尺來確定的,至少在娼妓這裡,對其職業的好壞並不能一概而論,至少要考慮到時人的觀念,前後因果,並生產力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情況。

而且,就像《金瓶梅》這本書一樣,也不一定非要拿它給孩子們做識字課本,其真正的價值在文化上,同理,妓院也不一定非要留給孩子去參觀,我們應當關注的是它在建築史上的價值,畢竟三百多年的歷史建築算是非常寶貴了。

而在歷史研究的價值上,我們更需要知道的是,研究這一現象,並不需要一本正經地戴上改革家或道德家的有色眼鏡去選擇的看,重點是歷史沿革,而不是透過其來推進社會改革,我們只有用科學觀察者那雙不帶偏見的眼睛,才能正確的認識到這一群體,就像在醫生的眼裡,所有患者都只不過是一堆器官罷了,在歷史研究者的眼中,娼妓這一歷史群體,只不過也是一種供以研究的或是活物,或是死物的標本罷了。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透過與史料的對比,整理,早期娼妓的一大特性,即最早的性工作者還不叫妓,而是伎,以“待酒筵,業歌舞”為主要的工作形式,而妓,其實也可以理解為“女樂”。

所以說最早的妓女,尤其是私人蓄養的家妓,不一定從事著所謂的“賣淫”活動,因為最早的娼妓,是奴隸的一種,而奴隸對奴隸主來說就是財產,雙方不存在平等交易的性質,即使有性服務,也不涉及到金錢,所以說最早的“賣淫”在家妓這裡是不存在的。

表面上還是娛樂業,為奴隸主提供娛樂服務,至於國營的妓院,就要另當別論了,其出現的時間還要稍晚一些,也不構成娼妓群體的主力,還有一種就是所謂的“宗教妓女”,算是娼妓起源之處之一了,這兩種妓女,家妓,宗教妓女便是最早期的妓女,是後面所有妓女的皺形,用今天供以交易,以金錢為最終導向的娼妓群體的標準來衡量肯定是不準確的,只是到了後期,才有現代意義上的,為大量男子提供性服務的娼妓。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一如前述,早期妓女【不包括“宗教妓女”,因為在東亞文化圈,宗教對世俗的影響是較早消亡的,而“宗教妓女”作為雛形,在日後的職業進化中,也是隨之而逐漸消亡了的】的主要工作形式,為歌舞業,娛樂業,這也就形成了專門搞文藝工作的,在中國的官妓,朝鮮的妓生,日本的藝伎,也唯有藝伎,延續至今。

透過《藝伎回憶錄》便可知,不論早期的日本藝伎也好,中晚期的藝伎也罷,皆是從藝而非妓,什麼意思呢?也就是說藝伎的主要職業內容為藝術表演,而不是性服務,把藝伎稱為藝術家也未嘗不可。

這是因為,在藝伎盛行的年代,政府為增加稅收,是禁止私娼的,且措施十分嚴厲,提供性服務的只有國家所有的妓院,所以藝伎只能打出行藝表演的招牌,這類似於今天的營業範圍。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後來,國營妓院的妓女也因為妓院經營不暢,生計所迫,開始嘗試民間藝人的藝術表演形式,這兩種藝伎的不同來源開始合流,便構成了日後的藝伎,而藝伎又要分多種,一種為專事文藝表演,提供娛樂內容的“藝術家”前面講過,一種就是現代概念裡的娼妓,提供性服務,兩者的服務內容互有重合,但側重不同,就比如說,《藝伎回憶錄》裡,藝伎其實也有涉及到性服務,只不過並不是合法的,與現代意義上的概念也有所不同。

每一位藝伎的練成,都要從幼年開始,差不多是十歲左右的光景,來源在後期也不一定像《藝伎回憶錄》中的小百合這樣,生活困窘,被迫事藝,很多年輕人,都是以較好的家庭,優良的素質才得以進入到這個行業,以此為榮,也熱愛自已的職業,這些十歲左右的女孩,進入藝館後,會在專門的學校進行長達五年甚至更久的職業教育。

教育的內容,多以形體,茶道,花藝,琴棋書畫為主,類似今天的藝術學校,但卻比今天的藝術學校花樣更多,甚至還要教授談吐,打扮,走路這樣的細枝末節,在畢業後,還有一個見習藝伎的階段,可以說從藝的門檻高極了,只有少數人可以成為合格的藝伎,乃至成為更傑出者,在日本歷史上也為數不多,至於不合格者,便成為了既從藝又賣身的娼妓,接近現代概念的妓,而合格者,自然側重於娛樂服務,這也印證了藝伎從藝而非妓的說法。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當然,真正合格的藝伎涉不涉及到性服務?不諱言的講,是涉及到的,這就是兩者的重合了,但這與現代概念的性服務是不一樣的,據《藝伎回憶錄》小百合的自述:“一名真正的藝伎絕不會隨便和男人過夜,玷汙自己的名聲。”

合格的藝伎會拍賣自已的“水揚”,但這份資格是唯一的,排他性的,誰拍下了“水揚”誰就是藝伎的旦那,旦那便有點丈夫的意味,有商品屬性,可不像今天這樣公共屬性強。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並且雙方會達成協議,舉辦儀式,就像丈夫對妻子擁有特權一樣,協議後的藝伎並不會考慮接受一連串的旦那,她一生中可能只有一兩位旦那。她的旦那不僅要承擔她的所有生活費用,比如註冊費、學費和伙食費,還要給她零用錢,資助她的獨舞演出,給她買和服與珠寶,這便是旦那對藝伎的特權與義務。

也就是說一個真正一流,二流的藝伎,並不會服務許多男人,只能委身於一個男人,藝伎也是有七情六慾的!如小百合自已的說法:不管有沒有這種情況,這都是藝伎的私事,這與現代概念的“賣淫”其實大不一樣。

把它稱為藝伎的事實婚姻也無不可,畢竟雙方締結了條約,各取所需,並在道德上忠於對方,尤其對藝伎更是如此,丈夫享有妻子的特權,這和封建社會的婚姻關係其實沒有太大區別,少得只是一個名義而已。

真正說來,藝伎也只是娼妓群體的一個分支,難能可貴的是,這一群體摒棄了那些時代的糟粕,比如拜金主義,並在之後的歷史中,把好的一面傳了下來,延續至今,並且成為日本傳統文化的載體和日本傳統文化的象徵之一,而關於娼妓的起源,其實還有比藝伎更古的“宗教妓女”。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在人類尚未步入完全的文明時,即脫離了野性,處在野蠻這一個大致的歷史時期時,人們將性視作一件很自然、很美好、很單純的事情,彼時人們對此的認識還不像今天這樣迴避、衡定,認為性工作者是骯髒的,下賤的。

當日所謂的妓女,恰是獻身給神的女祭司,出於一種神聖的動機來將性成為一種交易品,而交易並不是以金錢為最終目的的,而是出於一種尚且矇昧的看法:就像今天我們祭祖時,給祖先的貢品總要最好的,當時的人們認為既然效能給人帶來極致的歡樂,那麼對於神來說也是一樣的,故而說當時的性工作者其實就是一種聖壇邊的供奉物,男人既利用她們,也敬服她們。

且儀式更不如今天這樣草率,畢竟屬於種宗教儀式,就像歷史學之父希羅多德的描述那樣:

“每一個當地的婦女在一生中有一次必須去神殿裡,坐在那裡將她的身體交給一個陌生的男人,直到有一個男人將銀幣投在她的裙上,將她帶出與他同臥,否則她不準回家。女人沒有選擇的權利,她一定要和第一個投給她錢的男人一起去。當她和他共臥,盡到了她對女神的責任後,她才可以回家。”

西方最早是在公元前3000年的巴比倫王國,即出現了妓女,這些妓女,一種是在神殿充當祭司,地位不亞於男祭司,出身優渥的女祭司,一種是居於“神”和“祈禱者”之間的聖職妓女,她們的收入一般是妓院的經濟支柱。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而性真正成為一種商品,沾染上金錢的銅臭味,以個人利益為導向,還是在私有制基礎上,商人出現後,它的推動者,正是妓院的公有化。

西方的首家國營大妓院,是由雅典改革家的梭倫所創立,人們稱讚梭倫道:

“梭倫,偉大的俊倫,你設立了妓院,使良家婦女在街頭避免了輕薄少年的追逐,保護了她們的安全”。

可以說在雅典人的眼中,梭倫設立國營大妓院的唯一動機,是光明的,偉正的,很好地履行了其的一種社會責任,即將社會的不穩定因素消滅掉,用今天的話講就是創造了就業,在觀感上,人們是將性工作者視作是一種職業,這種職業顯然沒有引來人們的更多鄙夷乃至“努目而視”。

《藝伎回憶錄》裡脂粉侵染的歷史丨藝伎不是妓,是聖壇邊的貢品

而我國古代的國營妓院,早西方近五十年的光景,由古代著名的大賢相管仲成規模,合法化地創立,目的,顯然是為了增加財政收入,褚學稼就對此評論說:

“管子治齊,置女閭七百,徵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此即花粉錢之始也。”

也就是所謂的花粉錢,歷代政府在妓女上徵取國用便是以這七百人為始的,而娼妓也因為管仲的創舉,開始變的合法化,進而,娼妓奉管仲為祖師爺,對其觀感的變質,還要在後面,在人類社會道德觀感和愛情基礎加強之後。

事實上,不論今人對娼妓的看法有多惡劣,娼妓都曾是風光豔麗的代名詞,在古代社會中,娼妓能為國家創造稅收,為軍隊提振士氣,甚至還有用“美人計”來搞政治交易,顛覆政權的,娼妓所奉的妓院都是街市繁華之處,很多妓院匯聚之地也成為了建築奇觀,著名勝景,文人的才思泉湧在這裡,社會的繁化勝景也在這裡,一個藏汙納垢的地方竟成了繁榮文化的場所,豈不怪哉,今人也只有從人性上找原因了,而隨著道德觀念,公共衛生觀念的加強,人們終於認識到娼妓並不一定能穩定社會,隨之便加以禁止,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