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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留之際,朱佑樘只要求太子朱厚照,一定要做個好人

彌留之際,朱佑樘只要求太子朱厚照,一定要做個好人

彌留之際,朱佑樘只要求太子朱厚照,一定要做個好人

據說,張皇后原本許聘給一個叫孫伯堅的秀才。只是因為她的未婚夫生了重病,故不能迎娶。朱佑樘為東宮時,遴選太子妃,張氏家裡想去應選,孫家同意解除婚約。結果,張氏竟然中選,成了未來的國母。後來,好人有好報,孫伯堅的病竟奇蹟般好了。

朱佑樘聽說了這事,登基後,特意給孫伯堅封了中書舍人;孫伯堅的哥哥孫伯強,封了司儀署署丞;孫伯堅的老爹孫友封了尚寶少卿;感謝他們的通情達理,讓自己得了一份美滿姻緣。吏部認為,這完全不合規矩,抗議無果。

這位孫秀才也從此官運亨通,只因無意中一段成人之美。最後竟歷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升到了四品尚寶卿的實職高位。而朱佑樘的豁達大氣與從容,亦由此彰顯。

當然,朱佑樘畢竟是一代明君,並非昏君,對妻子孃家也不是一味遷就。

有個管寶藏庫太監叫王禮,送了幾千兩銀子給金夫人(張皇后的母親),勸她給張皇后吹風,派自己去廣東珠池採取珍珠,做一件珍珠袍子,好藉機去廣東刮地皮。朱佑樘讓王禮和司禮監太監蕭敬一起檢視內帑,發現王禮已從諸帝貯藏的珍珠中,擇取了光澤明瑩者若干顆,製成珍珠袍,好讓張皇后滿意。朱佑樘便警告王禮說,已識破他的圖謀,這番也罷,下回再犯,把你剝皮示眾!王禮嚇得半死,幾千兩銀子權當買個教訓了。

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這兩兄弟,不到十歲就成了當朝國舅爺,又因父親早死,母親與姊姊溺愛,頗多不法行事,朱佑樘看在妻子面上,對兩個內弟一邊優容,一邊也盡力約束其行止。

有一回,司禮太監蕭敬等宦官,和刑部侍郎屠勳等朝官一起,處置了二張侵佔民田的家奴。張皇后聽聞此事大怒,說:“外面的朝官我管不了,你們太監本是家奴,也敢欺到我頭上?”朱佑樘一邊跟著妻子叱罵蕭敬等,過後,卻私下賞賜每人各五十兩,說:“我方才是不得己,不能傷了皇后心,這點銀子給你們壓驚,別傳到外面去。”

可惜,這事終究還是傳到朝官筆記裡了,銀子也和王禮的一樣,白給了。

科道言官御史們累次彈劾二張兄弟,朱佑樘知道他們言之有理,無奈手批:“朕只有這門親,再不必來說。”

其後,朱佑樘讓御史們都去張家吃和解酒,自持正義一方的御史們,不情不願地到了那一看,酒席竟是替皇宮置辦筵席的光祿寺辦的。換言之,是朱佑樘請他們喝酒,求朝臣們給自己這個皇帝一點臉面,大家無奈搖頭,此事便罷。

“又科道累劾後家專權,命司禮監拒之,而不得其辭。白帝求旨。帝手批:朕只有這門親,再不必來說。仍密敕後家邀科道為宴謝罪。各官並辭不赴,遂請旨召之。及赴命,乃光祿茶飯也。”(見《明良記》)

因為妻子張皇后,而愛屋及烏,很大程度上,朱佑樘真心將自己的岳父岳母,當做了自己的父母敬重,將兩個不成器內弟,當做了自己的手足。

雖然張氏一門是小門小戶,居家不謹,但朱佑樘確實在和這戶人家相處中,感受到了親情慰藉。才會為他們一次又一次逾制,儘可能滿足他們的物質需求。哪怕放下帝皇尊嚴,努力在大臣、甚至在太監面前為他們斡旋。

讀相關史料時,時不時便為朱佑樘心疼,因為,張皇后顯然絕不具備通常史書中讚揚的賢后美德,於國家政務本無任何裨益,對天下百姓也不具備身為國母的責任感。張氏一門,倚勢凌弱的惡行並未止息,對此,她卻一味護短。反而是親兒子武宗朱厚照即位後,收拾教訓了兩個舅舅一通,他們從此才老實低調了許多。

若身在那些宮鬥激烈的尋常帝王后宮,如此情商,如此眼界,如此家教,鐵定是第一輪便淘汰出局的。朱佑樘一生為盛德所累,多半是因為這個不省心的妻子和她孃家所賜。

當時至後世百年,明代朝臣士大夫的相關記述,對這位皇后也頗多微辭,字裡行間,無不透著她配不上國朝第一明君楷模的意思。

然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朱佑樘偏偏就是喜歡她這種心無城府的真性情呢?

人並不是機器,一天到晚緊繃著,努力做符合儒家禮教標準的明君太累,也只有在這個沒當他是帝王,只當他是自家男人,沒事吵吵嘴、給孃家要些好處的的小妻子面前,才能得真正放鬆。

真給他一個如明德馬皇后、文德長孫皇后那樣的千古賢后,他恐怕反而消受不起,只能敬而禮之,相敬如賓了。

張皇后眼界有限,也完全沒有切實履行皇后職責的自覺,朱佑樘卻寧願將約束家人不利的過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不忍心指責愛妻半點,努力為妻子擔當和遮風擋雨。僅僅在驕縱外戚一事,自非明君所為,卻是無容置疑的好男人,好丈夫。

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朱佑樘因為北方旱災,而祈禱求雨時,偶感風寒,庸醫誤進藥餌,竟致不治,時年僅三十六歲。

臨終前,朱佑樘回顧自己一生政績,唯“承祖宗大統,在位十八年,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這麼短短几個字。而他最銘刻於心的,便是“選張氏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東宮,今十五歲矣。”這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來到自己身邊的日子,記得清清楚楚。此外,自己何日出生,何日為太子,何日登基,反而不重要了。而臨終牽掛不已,交代大臣們的,也唯有請他們輔導太子朱厚照做個好人。

比起史書中一本正經的官方遺詔,一個父親的真實遺言,諄諄叮囑,俱在於此。明孝宗彌留時,叮囑明武宗:“朕承祖宗大統,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歲,乃得此疾,殆不能興,故與先生們相見。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強也。朕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凡天下事,先生們多費心,我知道。朕蒙皇考厚恩,選張氏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東宮,今十五歲矣,尚未選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禮部舉行。東宮聰明,但年幼好逸樂,先生們請他出來讀些書,輔導他做個好人。”

一個幼年時,便見識了皇宮最冷漠最殘酷的一面的孩童;一個直到六歲才被父親承認卻又很快失去母親的兒子;自己妻子的到來,兒子的出世,便是此生最大的慰藉。由是,他也將所能回報的一切,都贈與了他們母子。

知子莫若父,朱厚照天性貪玩好逸樂,絕不可能是和自己一樣的模範皇帝,朱佑樘難道不清楚麼?這就和他對妻子的各種放縱,從來不要求她去做一個賢德皇后一樣,對唯一愛子,讓他快樂一生,才是一個父親的心願。所以,別當個濫殺暴君,做個好人就好。

明武宗朱厚照這個皇帝做得如何,眾說紛紜,褒貶不一。雖然性恣意,貪玩樂,卻不暴虐,無酷殺,懂感恩,知禮敬,不負義,“好人”這兩個字,還是配得上的。最大的遺憾,便是不曾給他父母留下血脈,同樣英年早逝了。

其實,歷史上切實履行一夫一妻制、後宮無妃的皇帝,明孝宗朱佑樘並不是第一個,畢竟有西魏皇帝元欽和宋英宗趙曙兩位前輩珠玉在前。

但如果評選中國古代史“愛妻比賽”冠軍,即使不侷限於皇帝這個身份,縱觀上述事蹟,相信朱佑樘也同樣有極大可能當選。(弘治時期,朱佑樘曾有封五夫人的記錄,由是,有人將之誤解成朱佑樘的嬪妃。其實,這些人只是宮中的女官或乳母。五夫人之一榮善夫人項氏,墓誌銘已出土,先後隨侍過代宗朱祁鈺生母吳賢妃、憲宗朱見深生母周皇貴妃。其弘治十年去世時,享年七十二歲,比朱佑樘大了整整四十四歲。)

總結明孝宗朱佑樘的一生,絕不止是一個仁愛厚道的好人;一個夙夜圖治令天下海晏河清的好皇帝;更是歷朝帝王中近乎無與倫比的好丈夫,好父親;甚至為了討愛妻歡心,而不惜明知故犯,犯下一些明君本不當為的過失。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