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草活一秋，忙忙碌碌，也不過是為了那四四方方的，一塊碑，一襲墓。
黃泉奈何之下，那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薩至今末歸；舍父殺兄，妻離子散的老戲碼，代代相傳；高臺的權謀詭譎，演不厭，賓席的聲聲喝彩，看不煩。
是什麼時候開始，
老實本分的鄉下風光，在詩人、孩童的口中變了調，窮山惡水出刁民
。如果世間真有天堂，那我們應該是都要下地獄的。試問，誰的心又能幹淨到，輕過一根羽毛呢？
是人心臟了，還是人心本就髒了！
貴族之宴
古羅馬，那個遙遠而龐大的帝國，夢中的綺麗。半圓環繞，宏偉瑰豔的角鬥場上，
只有貴族才配稱人
。
拖著長長鎖鏈的奴隸，臉上被刻上烙印，遍體的傷痕是誰愚弄過的痕跡。和野獸爭食，同至親決鬥，手無寸鐵的奴隸，為活下去而活。
逆著光線，他們渾濁的瞳孔裡，倒映出一擲千金，高談闊論的，胖得髮油的貴族們。那一刻，有些奴隸的腦子開始遲鈍的轉動，壓迫著他們痛苦的呻吟出聲。夕陽下，角鬥場的野獸飽了。
這是時代的產物，也是他們的命
，可當歷史真正被剖開時，我們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強大，淚水在羊皮捲紙上渲染開一朵朵花旋兒。
就像是本·瓊森說的一樣，\“人的野性無異於橡樹林中的各種野獸\”。可虎毒尚不食子，人為了活著，卻無所不用其極。
人心，甚至比洪水猛獸更讓人害怕
。
戰亂，飢餓，
或許那些世道之下，暴露出來的才是人性
。易子而食，說得真好聽，可那已經是人性對道德的最大讓步了。正如魯迅的狂人日記中，我記得最牢，也最讓我痛苦的一句話，\“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是啊，仁義道德是留給盛世之中的聖人去遵守的，
是貴族們的惺惺作態
。像奴隸那樣的人，一生都活在黑暗的角落裡，他們不過供人玩樂的小丑，他們之中，沒有人的性是善的。
荀子認為性本惡，或許就是料想到了，人們一但脫離束縛，那幅嘴臉有麼不堪。人前是人，人後是鬼，戴上面具的微笑恰到好處，一邊稱讚著誰誰誰好漂亮，一邊早已將手中的玫瑰捏得粉碎，手一揚，倒刺連同花骨朵一同跌落泥濘，碎裂的花瓣，紅的刺眼。
人類展覽
世界從三角貿易開始，人性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生活在阿根廷南部的巴塔哥尼亞地區火地群島的賽爾克南人，他們與世無爭，在自己的領土上，交流著只有族人才明白的語言。外面的車水馬龍遺棄了他們，但男耕女織的生活中卻總伴著世間最暖心的溫馨，強健的身體只為保護最珍重的人，手中的矛槍也從不飲人的血液。
但光明總會逝去，冬天如約而至，十九世紀未，這群不為人知的種族還是在智利和阿根廷政府對火地島的勘探時，暴露在世界的眼中。
那就是噩夢開始的地方，農場主僅憑猜測，便認定這些土著人會像野獸一樣，偷走自己的牲畜。
賽爾克南人和其他的當地部落，遭到了捕殺，
只是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更有甚者，在百年前，一八八九年，將抓住的十一名賽爾克南人，用船運到了歐洲，參加巴黎世界博覽會。當然，
他們不是觀眾，而是關在展廳裡的\"表演者\"。
在十九世紀的貴族之中，衣冠楚楚、富麗堂皇的達官貴人們，坐著香馬寶車，挽著紅粉佳人。匆匆來往，只為一睹，那些被標上了奇珍異獸的土著人民。
沒錯，事實遠不僅如此，這場鬧劇的高潮還在地底蜇伏。就是這場巴黎世界博覽會，就在埃菲爾鐵塔的下面，你知道有什麼嗎？
是大量的殖民地展廳，展廳之中，沒有什麼特產書畫，有的是來自世界各地地區的土著人們。在這一畝三分地裡，
他們喪失了人格，被當成動物一樣展覽，供歐洲人取笑。
人與非人，僅隔了一層玻璃，可歐洲的貴族看向奴隸的眼神，像極了在看什麼瀕臨滅絕的動物一樣，好奇而嘲諷。廳裡的土著人眼神迷茫，他聽不懂這些似人的傢伙在說什麼，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些什麼的話，會有人揮舞著木棍，並打在他背上。
只是那些貴族骨子裡帶著的冷漠，仍深深地刺痛了土著人的心，又是一頓鞭打，耳邊是此起彼伏的狂笑。
貴族圍在展廳旁，指指點點，冷淡的先生們晃著杯中的紅色液體，聊著天氣如何的客套話；尖薄的太太們大著嗓門，感慨野蠻人的粗鄙；小孩們圍成一群，口中是最惡毒的咒罵。
只有土著人渾然不知，
心中的怪異被背上的鞭痕棒印掩蓋
。
這場噩夢，一直到一九七四年五月才徹底結束，為什麼呢？因為最後一名純種賽爾克南人去世，這種族群徹底消失了。
後來，
人類動物園成了日本的傑作
，只因歐洲的嘲諷，只為挽回顏面，一九一零年的英日博覽會上，日本殖民者竟帶數十位臺灣族原住民，遠渡重洋。在博覽會上，
那些原住民被強迫穿上民族服裝，
進行表演，為供遊客觀賞，而不得不拋棄尊嚴。
他們還不如土著人，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多麼羞恥的一件事。
在二戰期間，
日本將中國這片土地變為了動物園。
說是動物園，也不過是狼披在身上的那層羊皮，剝開之後，這裡就是狩獵場，一場人間地獄。
就是偉大的物理學家牛頓都不得不坦言，\“我可以計算天體執行的軌道，卻無法計算人性的瘋狂\”。是沒法計算嗎，只是不敢罷了。
晚年的牛頓放棄了引以為傲的科學，用了半輩子去計算神的位置，為什麼？或許是世道人性，讓牛頓怕了。
人性善惡
在這個世上永遠不要去高估人性的善和低估人性的惡，柴靜曾告誡過我們，\“最深的人性之惡，往往存在於你平靜的生活\”。
一九七四年，
一場名為節奏0的精彩絕倫的行為藝術表演開幕了
。
表演者將自己麻醉後並綁在了椅子上，觀眾可以對她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
阿布拉莫維奇將自己的所有都交付於觀眾
，她不會去作任何反擊。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群變得越來越瘋狂，
像是有什麼被鎖在深淵的東西瞬間得到了釋放。人性在這一刻變得一文不值，阿布拉莫維奇害怕，但她始終沒有做出身體上的反應。直到
有一個人用上了膛的手槍頂住了她的頭部，
最終被群眾阻止。
這次的行為藝術持續了六個小時，後來當阿布拉莫維奇站起走向人群中時，人們四散逃跑，好不狼狽。
而在之後，阿布拉莫維奇哭著說：\“這次經歷讓我發現，一旦你把決定權交給公眾，離喪命也就不遠了。\”
人性的深處，總有一頭惡犬，一旦人們鬆開手中的鐵鏈，就會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而在這場行為藝術中，動手的，沒動手的，都一樣。
就像是校園暴力，就算是旁觀者，也有罪
。
因為正是有了這些人的漠視，才會把事情一步一步推向最糟糕的地步。但相比而言，我們是困獸，而不是野獸，我們的人性而有淨土，如果願意，我們不會選擇成為惡人。
只是慶幸，我們所處的世道還足以給我們選擇。
我只建造一座小廟，在這座小廟裡，我供奉的，是人性。——沈從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