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2。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於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於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藉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3。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4。人睡到不知道時候的時候，就會有影來告別，說出那些話———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天堂裡，我不願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地獄裡，我不願去；有我所不樂意的在你們將來的黃金世界裡，我不願去。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樂意的。
5。我的心分外地寂寞。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
6。是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7。我在蒙朧中，看見一個好的故事。
8。我真愛這一篇好的故事，趁碎影還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我拋了書，欠身伸手去取筆，——何嘗有一絲碎影，只見昏暗的燈光，我不在小船裡了。
9。你也會遇見心底的眼淚，為你的悲哀。
10。我怕我會這樣：倘使我得到了誰的佈施，我就要像兀鷹看見死屍一樣，在四近徘徊，祝願她的滅亡，給我親自看見；或者咒詛她以外的一切全都滅亡，連我自己，因為我就應該得到咒詛。
11。我夢見自己在冰山間賓士。
12。我夢見自己在隘巷中行走，衣履破碎，像乞食者。
13。“曼陀羅花立即焦枯了。油一樣沸；刀一樣銛；火一樣熱；鬼眾一樣呻吟，一樣宛轉，至於都不暇記起失掉的好地獄。
14。待我成塵時，你將見我的微笑！
15。我呻吟著醒來，窗外滿是如銀的月色，離天明還很遼遠似的。
16。我夢魘了，自己卻知道是因為將手擱在胸脯上了的緣故；我夢中還用盡平生之力，要將這十分沉重的手移開。
17。說要死的必然，說富貴的許謊。但說謊的得好報，說必然的遭打。
18。在編校中夕陽居然西下，燈火給我接續的光。各樣的青春在眼前一一馳去了，身外但有昏黃環繞。我疲勞著，捏著紙菸，在無名的思想中靜靜地合了眼睛，看見很長的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