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忘懷的畫面
文|王明忠
一、生命通道
某日閒暇於市郊林蔭路散步，路旁草叢裡陡然躍出一隻青蛙，當發現落於水泥路面立刻變得慌亂起來，隨即三竄兩跳跨越三米寬的村村通，撲通一聲跳入路旁的一片水塘。
青蛙跳入水塘消失不見，卻勾起潛於心底多年的一段記憶。這段記憶來自某期《動物世界》，時隔多年已記不清是哪一期，只記得拍攝地位於非洲雨林，電視熒屏上波光粼粼的水塘裡，數不清的蝌蚪在淺水中暢遊、嬉戲……
隨著節目進展出現無雨天氣，暴曬的烈日導致這一帶出現嚴重旱情，蝌蚪所在的水塘本來積水就淺，畫面中已變成半泥半水狀態，蝌蚪們生命受到了嚴重威脅，一隻只恐慌不安地在淤泥裡緩緩蠕動，岌岌可危的樣子看上去既可憐、又心痛……
水塘雖然近乾涸狀態，一條湍湍的河流卻在塘邊透過，可惜的是塘河之間有一道堤壩相隔。
熒屏裡主持人喋喋不休地進行著講解，場景隨著她講解不停地變換，一隻碩大的青蛙出現於畫面中，時而觀望碧波盪漾的河流，時而看著近乎乾涸的水塘，它似乎意識到蝌蚪們已面臨困（絕）境，萬分焦急地在壩上跳來跳去，彷彿在思考如何解救生命垂危的兒女們……
蝌蚪們此時只長有尾巴，僅少數生出短短的前肢，離開水源既不能爬行、也不會跳動，大青蛙透過認真的觀望與思考，似乎已明白解救蝌蚪們唯一的途徑，就是儘快打通堤壩引河水入塘。
於是大青蛙不再猶豫，在堤壩上縱身一躍，跳入塘河之間相隔最窄處的水中，義無返顧地開始對堤壩進行挖掘……
儘管大青蛙一直竭盡全力地挖掘，進度之慢可想而知，但它絲毫也不氣餒，時而後腿蹬、時而前爪撓、偶爾用嘴啃，猶如一臺負有沉重使命的挖掘機，爭分奪秒地為兒女們開鑿著生命通道……
堤壩雖不寬卻很牢固，在大青蛙奮力挖掘之下，一條比它身體略寬的小溝逐漸形成，一股細細的水流淌入溝內，沿青蛙挖掘的通道緩緩向前跟進。
主持人結合青蛙挖掘進度不停地講解，就在堤壩即將被打通時，大青蛙或許看到了希望、或許已經筋疲力盡，竟不再挖掘蹲在溝裡抖動著下頜……
直到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依然記得當年觀看節目時的情景，自從大青蛙停止挖掘那一刻起，便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熒屏，一是擔心青蛙不再挖掘前功盡棄、二是唯恐眨眼時堤壩被打通，錯失第一時間看到蝌蚪獲救的感人場面。
熒屏上大青蛙依舊蹲在溝裡，同時下頜不停地抖動、喘息，主持人也繪聲繪色地講解，我則神情專注地盯著熒屏焦急地等待……
良久大青蛙又開始挖掘，這次它不再使前、後爪扒撓堤壩，而是用粘滿泥土的嘴直接啃咬，孤注一擲的樣子似乎豁出去了。
此時河塘相隔的堤壩僅剩一層薄土，在大青蛙不懈挖掘下很快被打通，河水入塘的感人場面立刻展現於熒屏，一隻只在淤泥中垂死掙扎的蝌蚪，接觸到河水頓時變得活躍起來，樣子既像高興、又如恐慌，先在細細的水流中你追我趕地遊串，繼而紛紛沿鑿出的通道逆流而上，猶如困鳥出籠般爭先恐後遊向碧波盪漾的河流……
二、冒死孵卵
或許被蝌蚪重獲新生的場景所觸動，另一組感人的畫面浮現於眼前，儘管事情已過去半個多世紀，此刻依舊繚繞於腦際久久揮之不去。
該場景發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當時這一帶農村還是煤油燈時代，種地不僅沒有機械可用，無論旱情多嚴重也無電源抽水灌溉，為了緩解旱情人們不是搖轆轤提水、就是利用畜力帶動水磨抽水……
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參加生產隊勞動，隊長見十六歲的我年小體弱，便派往村南井臺去抽水澆田。
澆田的活計隨父親幹過並不陌生，於是牽上那頭黃牛慢悠悠朝村南走去。出村不遠就見矗立著一座高高的井臺，猶如一座碉堡坐落於空曠的田野，一架結構簡易的水磨安裝在井臺上……
到達後牽著黃牛由斜坡攀上井臺，給黃牛扣上夾板戴好矇眼之後，在鞭打與吆喝下它開始拉水磨，百無聊賴的抽水活計也由此開始……
某日正在井臺上揮鞭驅趕黃牛，一隻麻雀陡然由水槽下鑽出，看到我先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繼而慌亂地騰空飛起振翅遠去……
見麻雀飛走暗自納悶？黃牛不停地在井臺上拉磨轉圈，木製的槽子特一直嘩嘩流水，麻雀何時鑽入槽下？到水槽下面幹嘛？好奇心起吆喝黃牛停止拉磨、並移開水槽子。
看到水槽下情景深感驚詫，麻雀竟在槽下用雜草和羽毛絮了個窩，儘管因槽子漏水鳥巢已成溼漉漉狀態，四枚光溜溜的鳥蛋卻安然無恙地擺放在巢裡。
井臺位於野外平時少有人來，麻雀認為這裡安靜便在槽下築巢、產卵。可是自從第一天抽水起，不僅我每天都在井臺上，黃牛拉磨聲也無時不刻響起，且牛蹄子不停地踩踏槽上的木板，也就是說除了夜晚之外，麻雀是在牛蹄子踩踏聲、槽子流水聲、以及漏水淋漓下進行孵化，每時每刻都承受著驚嚇、甚至冒有生命的危險……
想到這些被這隻麻雀深深感動，彎腰拿起幾枚鳥蛋觀看時，彷彿感到保留著麻雀孵化的體溫。撫摸鳥蛋仔細觀看時，那種溫度似乎透過手掌傳遍全身，乃至一股暖意於心底滾滾湧動。
手捧鳥蛋觀看良久，才戀戀不捨地一一放回鳥巢，繼而把槽子移回原來位置，儘管接下來繼續驅趕黃牛拉磨，腦海裡卻繚繞著麻雀的影子，想象它孵化時不僅忍受槽子漏水淋漓、還冒有生命危險，情不自禁地默默自語：麻雀無限可貴的精神不僅令人感動，也充分體現了母愛的無私、無畏、和博大無邊！
青蛙開鑿生命通道也好、麻雀冒死孵化也罷，兩組畫面雖發生的時間與地點不同，卻都展現了母愛的偉大，故而深深銘刻於記憶難以忘懷，每逢想起這兩組畫面，腦海裡便繚繞著青蛙和麻雀的影子，深深的感動也悄無聲息地於心底泛起。
個人簡介
王明忠，筆名弄潮兒，自由撰稿人，吉林省作協、中國林業作協會員。曾獲中國當代文藝名家名作、全國詩歌散文聯賽、祖國好等徵文特等獎、金獎、一等獎。文章散見《中國醫學人文》《小說月刊》《北京青年報》《吉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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