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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雨雨算卦廟

小學一到四年級,是在“廟”裡讀書。

南部山區的村子都很小,很窮,比方我們二潭,我老以為村子很大,人很多,後來看到新聞上採訪我們村主任,村主任說,整個二潭就262戶,663人,

算卦廟在我們村頭,其實也是三個村子的交界處,進村就是二潭,往東四里是十七盤,往北二里是三峪,這兩個村比二潭還小呢。這是個死衚衕,三峪的北面,十七盤的東邊,就全是大山了。

二潭只有兩所體面,高大的建築,一所是 王地主的宅院,一部分分給窮人,另一部分成了村委會,然後就是算卦廟了,算卦廟成了村小學。

進門右側像是個豬圈,堆滿垃圾,北面緊挨著的是老師辦公室,辦公室裡燒的煤渣都倒在這裡,老師也在這裡上廁所。有那麼一段時間,老師還在裡面養過豬呢。為了寫這個日誌,每一個寺廟都有一個放生池,我在記憶中檢索一遍,放生池在哪兒呢? 沒記得有這麼個地方,現在想來,這地方應該就是放生池吧,沒幾步遠,下面就是二潭河,當初應該有口通下去,在這兒放生,再理想不過。

老師辦公室往北,是兩棟堆滿雜物的地方,上著鎖,我估計這是廟裡的藏經閣,門口有鐘的,後來大鍊鋼鐵煉沒了,我上學的時候,掛著一塊鐵,老師拿鐵棒出來敲敲,就是上課了,我想多年以前,老師的辦公室就是廟裡的大雄寶殿吧。

山門左側,是育紅班,現在叫學前班,3到7歲的孩子 都有,這樣東面兩棟,北面兩棟,南面一棟,一共有五棟房子,大約十幾間吧,這是一個平臺,再往西,下十幾節臺階,是另一個平臺,南面兩棟,北面三棟,也得有十多間房,整個算卦廟這樣算起來有二十幾間房子,房子中間是空地,正好做學校操場。

那幾年,“上面”的改革力度真大,首先是在我們鎮的縣辦第十三中學改為鎮中學 ,鎮裡就把自辦的幾個聯中撤消了,鎮裡初中生統一上鎮中學,那些聯中成了各處的“高小”,比方三峪的孩子,小學一二年級在他們本村上,三年級就在二潭上,四年級十七盤的孩子也來二潭,五年級就都去以前的聯中上(聯中,一般指幾個村聯合辦的中學),學校多了,孩子少了,算卦廟很多房子空起來,有個人就把平臺上面,就是大雄寶殿,藏經閣,放生池那塊地方買下來,自己蓋了個商鋪。

大約十多年前,也不只是希望工程還是春蕾工程,“上面”來了一筆錢,二潭小學蓋了二層樓,蓋樓,自然拆了廟。

也許是燈下黑,村子裡的老人對於白雲洞,南寺,桃花嶺等附近村子的古廟古剎都有很多傳說,很多故事,唯獨對身邊的算卦廟隻字不提,裡面一定有什麼隱情吧,在我的想象中,多年以前,這裡一定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算卦很準,附近十里八鄉的信眾都來找他算卦,香火旺盛,但老僧把香火錢都買了魚放生在二潭河裡,買了鳥放生在二潭山上,所以二潭河裡魚肥水美,二潭山上瓜果飄香,百鳥爭鳴,老僧沒了,算卦廟沒了,二潭河便經常斷流,魚蝦絕跡·······

今年春天,我聽說“上面”又來了一筆錢,要重修算卦廟,我還沒見過新廟什麼樣 ,哎,不看也罷,想也想象的出來,反正就那麼大地方了,還能是個什麼樣?這些年四處是這樣的小廟:一所仿古建築,供著幾個佛龕,有燒香的地方,捐款的地方,別的什麼都沒有,放生池呢?藏經閣呢?禪房在哪兒,大雄寶殿又在哪兒?這樣的小廟居然也能香火旺盛,不能不說,如此單薄,沒有任何底蘊的小廟與沒有任何信仰,臨時抱抱佛腳的信眾成了絕配!

沒有鐘聲,沒有鼓聲,沒有木魚聲,沒有了誦經聲,在周圍鋼筋水泥的包圍中,這還是當初的算卦廟嗎?也許它只能存在於老一輩人的記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