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晚，在北京2022年冬奧會開幕式上，幾百個孩子舉著點亮的“和平鴿”，從不同的方向穿越國家體育場（鳥巢）。一隊孩子中間，有個小小的身影在奮力奔跑，努力讓自己不掉隊。她是這個環節中年齡最小的孩子，只有7歲。
她叫張楚儀，是北京市東四九條小學一年級小學生。其實，她不止參演了《雪花》這一個節目，還和東四九條小學金帆舞蹈團的另外30多個孩子一起，參與了北京2022年冬奧會開幕式的開場舞、點火儀式等環節。
和開幕式表演中活力四射的狀態不同，記者在東四九條小學見到張楚儀時，她安安靜靜的，梳著高高的丸子頭，透著一股學舞蹈的孩子身上特有的靈氣。
因為去年在電視上看過夏季奧運會，她對冬奧大概有一些瞭解。但冬奧對國家和每一個人意味著什麼？7歲的張楚儀理解並不十分透徹。
訓練時，老師跟孩子們強調，這次機會一定要珍惜，“世界頂尖的舞臺，全球矚目的盛會，也許人生中只能趕上這一次。”張楚儀聽完眨眨眼，這句聽懂了。
冬奧會開幕式《雪花》節目。圖/新京報記者 馬駿
自我要求極高，最小團員不拖後腿
任務來得很突然。張楚儀去年9月剛上小學一年級，10月就跟著學校金帆舞蹈團開始了冬奧開幕式節目排練。在上小學之前，張楚儀是藍天幼兒園藝術團的成員，有過表演經驗。入校時恰逢金帆團遴選，張楚儀一眼就被老師們相中，那時她只有6歲。
這次帶隊完成任務的，是東四九條小學藝教辦主任、金帆舞蹈團團長劉媛。在她眼裡，張楚儀和大多數孩子不太一樣，靦腆、不怎麼愛笑，但格外努力認真，對自己要求極高。
團裡不少是五六年級的大孩子，和姐姐們相比，一年級的張楚儀經驗相對較少。“開始排練的時候，透過她的表情能看出來，她一直在記，在不停思考。”東四九條小學外聘舞蹈專業指導教師馮斯斯注意到，直到去年12月份，張楚儀熟練掌握了全部動作技巧，臉上表情才開始活起來了。
“有時候我問她明白了嗎？她會先認真想一想，如果沒明白，她就會告訴我沒明白；但是如果她說明白了，那就是真的明白了，再跳一遍她就不會出錯。”張楚儀這種認真勁兒讓馮斯斯覺得她格外可愛。
每一次排練，表演都會有調整，或是加入了新內容，或是隊形動作有改變，孩子們要一遍一遍重新記憶，這是個不小的考驗，一鬆懈就跳錯了。但張楚儀一直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她完成得很出色，沒有任何脫節，動作很舒展，呈現出來的藝術感受也比較完美。”馮斯斯評價道。
雖然平日靦腆沉靜，一旦跳起舞來，張楚儀狀態完全不一樣。她特別喜歡這次開幕式前的開場舞環節，雖然三四個月中不知道練習了多少遍，但每次跳她都特別興奮。
導演將這個環節定義為“中國行進式廣場舞”。全程35分鐘，選取了20多首大眾耳熟能詳的音樂，讓每個年齡段的人群都能充分表達熱情。《萬疆》《萱草花》《站在草原望北京》《好兒好女好家園》……提到這個環節，張楚儀一邊哼唱著，一邊按捺不住地伸出小手比劃起來。
東四九條小學金帆舞蹈團年齡最小的演員張楚儀正在備場。受訪者供圖
2天學會所有動作，“扛鋤頭”成招牌動作
“有點沉。”張楚儀身形瘦小，小鴿子道具比她高一頭。道具是一根長長的金屬管，一端連著一隻氣球“小白鴿”，內建電路、充氣裝置等，對一個7歲的孩子來說，是有些重。
每次排練結束，大家都會在場上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兩手把小鴿子道具往肩膀上一扛，用劉媛的話說，“像在農田裡幹活扛鋤頭似的。”這成了張楚儀的招牌動作，人們看到立馬知道這就是那個7歲小姑娘。
張楚儀本來沒有參演《雪花》節目。2022年元旦，團長劉媛臨時接到任務，開幕式這一節目要擴大演員規模，東四九條小學金帆舞蹈團和另外四支來自其他學校的金帆團一起被抽調加入其中。
此前該節目已經進行了2個多月的排練。劉媛告訴記者，為了跟上進度，新加入的5支金帆團用了2天時間，就把之前所有動作都學會了。
除了時間緊迫，表演本身難度也不小。劉媛說，節目配樂是三拍子節奏，從“一噠噠”開始，在“八噠噠”結束之前，張楚儀要舉著道具縱穿整個鳥巢。要知道，根據官方資料，橢圓形的國家體育場“鳥巢”長軸有332。3米，短軸也有296。4米。而且穿越的過程中，演員要有表演、有動作，還要自然。
為了達到導演想要的“浪漫”和“自然”效果，這個節目的隊形和移動路線一直在調整，張楚儀已經記不清改了多少次。
“基本上每次訓練都會按照新的路線。”劉媛舉例稱，也許之前是縱向跑，現在變成橫向跑；也許之前編號是1，後來變成3；也許之前是“一噠噠”就上場，後來變成了“三噠噠”才上場……每次變化都要記清楚，還要在地面沒有點位標和引導線的情況下，最終迴歸一個心形造型，位置必須準確。
這怎麼才能做到？“練習太多遍了。”劉媛說，經過多次訓練，孩子們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不管移動到什麼位置，最終都能回到造型的準確位置上。
張楚儀在學校排練室演示舞蹈。圖/新京報記者 馮琪
不叫苦不喊累，摔倒後淡定擺“造型”
劉媛清楚記得，1月3日那天，節目調整了隊形路線，老師們陪著孩子們在場上跑了6個小時，持續高強度的腦力和體力消耗，無論對孩子們還是成年人都是巨大的挑戰。
那天的畫面讓劉媛印象深刻。排練結束後，張楚儀全身是汗，衣服溼透了貼在面板上，扛著小鴿子道具回來，把道具往腳邊一放，站在劉媛面前，臉上的表情彷彿寫著，“我真的累了”。但張楚儀嘴裡，並沒有一句抱怨和叫喊。
老師們看在眼裡，無比心疼。有時候，劉媛莫名覺得這個和自己同一天生日的孩子，性格里的倔強、堅強和自己很像。“看到最終表演效果那一刻，會覺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舞蹈是殘酷的藝術。劉媛說，平時在金帆團大量的訓練中，孩子們已經學會了自我管理。比如，知道即將開始訓練，就自覺提醒自己少喝水、避免上廁所中斷訓練。這些已經深深紮根在孩子們心裡。
鳥巢是露天場地。即便是數九寒天，每次排練後孩子們仍舊大汗淋漓，幾個月的排練，基本上每週都是這樣度過。學校擔心孩子們挨凍，給每個孩子買了貼身的羽絨內膽，然而每次排練，羽絨內膽從裡到外都會全部溼透。
下雪的時候，場地內還會有積雪和薄冰，但是排練不會中斷。有一次，下個團隊馬上就要上來，張楚儀要從場地的一頭迅速轉換到另一頭。她跟著其他孩子們後面拼命奔跑，腳底一滑不小心摔了個跟頭。劉媛當時看到，張楚儀面部表情已經扭曲到要哭的邊緣，但是最後忍住了，接下來還有20多分鐘，她照常跳著。
排練期間，晚上12點或者凌晨1點到家，是常有的事。很多次，張楚儀在回程的班車上睡著了，下車的時候叫不醒，被爸爸直接抱走。即便如此，第二天依舊繼續練，有時還要早起。張楚儀媽媽看到，孩子非常認真地對待這次演出，早上5：30乖乖爬起來穿衣服，和團裡的姐姐們相處得很融洽，覺得孩子經過這次歷練長大了不少。
“經歷了這些，孩子們以後人生中遇到任何困難，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了。”劉媛說。
新京報記者 馮琪 編輯 繆晨霞 巫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