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的日子

我之前其實寫過，我養過一條狗，名字叫肥肉，是條哈士奇。別人送我的，說這狗價值一萬。當時我看著他清澈的藍眼睛，覺得他一點都不逗比，猶猶豫豫是不是要養，不過最終在我朋友不要錢且送我兩袋狗糧和一個加固的大鐵籠子的實力鼓勵下，把這便宜全佔了。

小時候的怒目而視

他很帥，但是對我不友好，每次牽著他，錯了，每次他牽著我，我都需要氣沉丹田，重心後移，然後把手套進繩子，準備停當才能放他從籠子裡出來，那種肥肉牽我去戰鬥的感覺，特別費勁，他前主人的丈母孃就是因為沒注意巷子裡出現的美女狗，沒有及時阻止他尋花問柳的腳步，一不留神被他一個猛竄拽倒，小臂骨折，花了七千大洋——哦，價值一萬就是這麼來的。後來丈母孃恨恨，時不時在家清洗火鍋，讓人倍感壓力，所以送給我來著。

慢慢地我不就太喜歡在白天傍晚這種人多狗多的時候出去遛狗，因為那種被他拖著去找各種女朋友的時候確實讓我特別狼狽，每每看到狗子，不管大小種族公母，他都會奮勇向前，全然不顧我的面子，耷拉著舌頭流著口水的猥瑣樣子總讓我覺得尷尬，偶爾碰到個不牽繩的——即使是條公狗，他也會努力嘗試著爬一爬。我懷疑。。。算了。

總之為了避免尷尬，確切的說為了避免我遛狗時候狼狽的樣子，我決定半夜出門，在沒人的時候，我終於可以享受到那種在別人影片裡才能享受到的樂趣，月朗星稀，晚風徐徐，一人一狗相互凝視，嗯嗯，挺好。

這段日子總讓我覺得愜意，人愜意的時候總會覺得餓，於是我都會踱著步子去一家燒烤店擼幾串，一般我給他點個火腿腸啥的，他就安安靜靜趴人家店門口吃，從不進屋，看起來很乖，店主人高興了，偶爾還能送點別的什麼，比如羊腰子啥的。直到後來有一天，出事兒了。

那天我們按照固定程式，他在前面帶路，我半推半就在後面跟著去擼串。只是那天有點不同，一輛車迎面而來，我的肥肉突然——雙腳一蹬迎面往車上撲去。對，我並沒有栓繩，在那一瞬間我確實有點內疚，但是很快我就暗自竊喜，因為如果栓繩，他得把我送進前車軲轆，以後還有沒機會栓繩，我也不知道了。總之，他躍上去了，簡直狗中劉翔，對不起，我只是想說他姿態優美速度很快，沒有貶低我偶像的意思。只聽“砰”地一聲慘叫，“砰”是車狗相擁的聲音，慘叫是人和狗的，司機的慘叫尖銳而持久，居然透過玻璃直刺我的耳膜，讓我在那一刻失神了，是不是狗子穿透玻璃咬到她了？

那車直直往我拐過來，我一下趴在車前蓋上，車停了——我想想，應該是車停了，我趴在車前蓋上。我完全沒想到不牽繩會有這麼大罪過遭到老天這麼瘋狂的打擊。下來個女司機，嗯，還有副駕上瑟瑟發抖的一條白色的泰迪——瑪德，一瞬間我特麼明白這前後左右所有的問題，只有那女司機在懵逼，還有她的狗。

肥肉看到“良家婦狗”過於。。。熱情了，他的藍眼睛分辨不出他與她的距離隔著一塊玻璃。但是狗飛上去的那瞬間顯然把女司機嚇到了，我沒好意思問，不知道她是因為撞到東西而恐懼還是因為前車玻璃突然出現一個拖著舌頭流著口水的狗頭而恐懼，畢竟——那天月亮很圓。

“砰”地那聲之後肥肉顯然知道幸福不是眼前的苟且，他的帥臉貼上玻璃之後終於曉得人間最硬的顯然不是我的巴掌，他茫然不顧搞物件這個神聖的事業，夾著尾巴自顧自跑了。嗯，沒錯，自顧自跑了，夾著尾巴。

總之我知道那是我的錯，我該道歉，好在我當時趴在車前蓋上，我知道我沒受傷，好丟人。女司機踩著高跟鞋顫顫巍巍走來了，問我你沒事吧。我瞄到她的高跟鞋和養眼的絲。咳咳咳——我媳婦也關注我了——不可說。總之再養眼也不妨礙我火力全開。

“靠，你怎麼開車的。”

“還穿高跟鞋！”

“還把狗放副駕座，知不知道這很危險？啊！”

我的連珠炮顯然把她打懵了，而且她壓根不知道我說的危險究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野狗一下子蹦過來，可把我嚇死了，你沒事吧。”

“狗？哪來的狗？你明明是高跟鞋沒剎住車。”我惱羞成怒，肥肉很帥的，尤其跟著我之後，怎麼能是野狗，但是此時此刻我不能承認我認識這傻貨，尤其是心裡在祈禱他千萬別回來。唔，前一秒我還因為他自顧自跑了而懷恨在心，人啊，真是賤。

最終我沒好意思要那女子的賠償，畢竟是正能量的四有青年。等我冷靜下來發現這狗真舍我而去了。nnd，沒義氣。

我猜出他的去處。來到那家燒烤店，遠遠就看到他在衝著老闆搖尾巴。我過去的時候他居然還叼了根火腿腸在我腳邊搖尾巴。唉，什麼愛情，都是屁，不如火腿腸實在。望著他滿口流油的嘴臉，你怎麼可能把他和剛才奮不顧身衝破世俗枷鎖的飛狗聯絡在一起？

說到他叼火腿腸這事兒讓我想起另一件事。晚上遛狗的好處是沒人。我住的地方不遠有塊地，荒了很久，大概是拆遷完房產公司破產了，總之除了野草，啥都沒有，因為這住了兩條流浪狗，一般人不愛過來。我不栓狗繩的原因就是可以讓他在這瘋跑，劃領地，排洩，或者隨便他找個流浪狗欺負，一開始流浪狗都躲著他，但是時間久了就發現他就是個傻大個，壓根不是來搶地搶女人的，只要不反抗，他在他們身上趴一會也就走了。唔。所以後來他們倒也相處的不錯，真是奇怪。

那天，肥肉不知道怎麼回事，在路過一個商鋪的時候突然後腿彎曲脖子高昂，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一炮驚人了。我當場石化，這就在人家店門口，而且，這特麼不是一貫的條狀，而是。。糊糊狀，顏色發青。。對不起，我是故意的。我人生中第一次翻垃圾桶，找出一個勉強幹淨的塑膠袋，忍著噁心捏著鼻子套過去，哇，看官明白嗎？那手感，還特麼帶著溫度——總之那天我沒有慣常去那家燒烤店——我收拾完，狗子相當疑惑的看著我，歪著頭，一貫耷拉著那條他指揮不了的舌頭這麼看著我。我乾嘔了幾聲，不知道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第二天，他居然拉完屎衝我嚷嚷，等我疑惑的過去，他一臉開心地在我腳邊搖著尾巴等著我，他開什麼心？麻痺他難道在等我吃嗎？槽。

愉快的日子總是很少。在我的沒心沒肺和他的沒心沒肺配合下，有一天，他丟了，對吧，他丟了，就是這麼突然，就和我這篇文一樣，就這麼突然要結束了，一點準備都沒有，以至於時隔多年，我還是能依稀想起他的蠢樣子，和不時觸發的對他的懷念，比如此刻。唉，希望他仍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