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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往事:農村小兩口(19)

鄉野往事:農村小兩口(19)

話分兩頭,只說翠蘭自回了孃家便很少出門,一則是自己心裡難受不願動,另一則是怕出去被村裡人當笑話看。父母兄弟本就寵她,如今更是把她當個寶貝那般護著,終日裡由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家事一概不讓她做,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端進她房裡。

時候長了,翠蘭自己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雖說她是得了休書回的孃家,但算起來也是她自己狠下心不想再回去的,多少有些任性,爹孃兄弟全由著她,全沒說她一句任性不懂事的話,如今再在家裡這般閒懶下去,縱是爹孃兄弟不說,時候長了,兩個嫂嫂卻不知會不會嫌她,是以有機會便搶了家事來做,家裡人見她終日不再悶在屋裡,便也由得她。

這日,翠蘭收了家裡人的髒衣裳往河邊去洗,她特意挑了人少的時候,只走到一條巷子轉角的時候,還是聽見了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在說她的閒話。

“翠蘭真的被休了?這麼好的孩子,怎麼能呢?”

“不是吧,不是說是那個趙二牛喝多了胡鬧嗎?我頭些日子倒也看那小子來咱村兒好幾回,可不是來陪不是了?估計是老王家氣不過,想拿一拿人家。”

“咳,這事兒可說不好,也許鬧鬧就成真了。”

“這要是成了真,那翠蘭往後怎麼辦。”

“那就再找唄,好歹歲數小,你別說,我這手頭兒上就有倆,倒挺合適的。”

“我看你還是看看再說吧,回頭人家只是小兩口兒鬧彆扭,你直愣愣地去給人家說改嫁的事兒,可不是讓人家不待見嗎?”

“要真是鬧著玩兒的,也沒有大過年這麼鬧的,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翠蘭縮在牆角兒聽了幾句,臉上臊得很,如何也不好再出去了,只轉身尋了另一條路。因才聽見別人說她的閒話,只怕再要遇見人,是以便挑了一條鮮有人走的小路,避開村裡大姑娘小媳婦兒常聚洗衣的地方,往河邊更遠的地方去。

翠蘭因心裡有事,多少有些心神恍惚,在河邊兒一洗就是半日,眼瞅著快洗完了,忽聞身後有人靠近,或是因為他在自己心裡扎得深,只聽得腳步聲便覺是趙二牛,她回頭去看,果然是他。

趙二牛自那日被王家趕出門,存了一肚子的委屈不解,在翠蘭孃家村子裡外轉悠了幾日,總算尋了機會逮見了翠蘭,這會兒大步衝過來,只一門心思地尋她問個明白。

翠蘭見了趙二牛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便知了他的來意,心下自苦:到如今你可還存什麼奢望呢……

趙二牛幾步跑到翠蘭跟前,道:“可算讓我見著你了,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翠蘭站起身,卻並未回答,甚至也不看他,只垂眸站著。

趙二牛有些心虛,軟了幾分語氣,委屈地道:“你到底想怎樣啊?該賠的不是我也賠了,該解釋的我也解釋了,你到底怎樣才願跟我回去?”

翠蘭依舊冷著臉,垂眸不語。

鄉野往事:農村小兩口(19)

趙二牛愈發忐忑,再又小心地試探道:“或是……那天晚上……你生氣了?是我弄痛你了?”說著便去抓翠蘭的手,卻被翠蘭一縮,躲開了。

“你喜歡我嗎?”翠蘭忽地開了口,卻仍未抬頭望向趙二牛,只怕見得他臉上瞬時流露出來的真心意,刺得自己心疼。

趙二牛未料翠蘭會突然問了這話,臉上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用,縱然不看他,她還是能在心裡見得他的表情,其實答案早就在她心裡了,問了,不過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讓她不要再心存幻想罷了。

“你要是喜歡我,不會給我寫休書,寫我不孝敬公婆,不聽丈夫的話,寫我那些不是。”

“不是。”趙二牛忙道,“不是說了嗎,那都是小五子瞎寫的,我都不知道寫了什麼……”

“你要是喜歡我,不會對我大聲喊,不會對我瞪眼。”翠蘭不理趙二牛,自顧自地道,“我見過你笑的樣子,好多好多次,可你不是對我笑,你是對張秀兒笑。我看見了,在窗戶那兒,你知道嗎,你原來每次去找她我都偷偷地在窗戶那兒看著,我不是想偷看你們,我只是想看看你笑,我想如果有一天也有人那麼稀罕我多好啊。你喜歡的是秀兒,就算她嫁人了生娃了你還是喜歡他,除了睡覺的時候,你從來沒親過我,你親她了,然後笑得比什麼時候都開心,你為了討她歡心,大冬天的去鑿冰抓魚給她爹吃。你從來沒想過我爹喜歡什麼,從來沒費心討過我爹歡心。你跟她說話從來都是和聲細氣,眼睛裡都閃著光,那才是喜歡呢,我也想被人喜歡,哪怕只有一點點。”

眼淚終於掙脫了眼眶的束縛,無聲滾了下來,翠蘭也終於抬頭望向趙二牛:“二牛,我喜歡你,心裡想要你好,孝敬公婆,因為那是你的爹孃,對你家人好,因為是你的家人。給你做鞋子,做多少都不覺得累,只要想到你能穿在腳上,心裡就美得什麼似的,為了你哭為了你笑,我就是這麼喜歡你的,二牛,你喜歡我嗎?”

趙二牛的心口被扯了一下,從未有過的滋味,讓他一時不知如何才好,下意識地避開翠蘭逼人的目光,嘴唇噏動兩下,努力想要說些挽回的話,只半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翠蘭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我早就知道,我已經不在乎了”的表情,只滿臉的淚水卻卻暴露著她此時的痛楚,反而讓這笑容愈發淒涼苦澀。

翠蘭用衣袖狠狠拭去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俯身收拾好東西,從趙二牛身邊擦身而過,離開了。

趙二牛休妻,一時間成了兩個村子裡人們茶餘飯後熱聊的八卦,甚至不止這兩個村子,就連臨近其他的村子都少不得閒談此事,畢竟近些年鮮少聽聞有休妻的,尤其是才成親了不到一年,正該是小兩口兒蜜裡調油的時候。

雖說流言八卦少不得添油加醋,但於此事上,卻也未傳出什麼特別的奇聞來,大都還是說趙二牛那混小子酒後胡鬧寫了休書,逼得媳婦兒回了孃家,再不想與他過日子,自然,亦有好事者傳說是趙二牛並非醉酒糊塗,他是仍舊惦記著張家小秀兒,是以看自己媳婦兒不順眼,平日裡非打即罵,人家跟他過不下去了,逃回了孃家。

不論如何的傳聞,都沒有說翠蘭不是的。一來翠蘭性情好,招人喜歡,趙二牛卻是個刺兒頭,三姑六婆傳起閒話少不得存了個人喜好的添油加醋;二來,王家人一心想著再給翠蘭尋個好人家,自然把趙二牛說成個混賬無賴,趙家人卻都存著還要把翠蘭接回來的念頭,更不會說她半分不是。是以這閒話傳來傳去,趙二牛就徹底變成了個混賬小子。

對於旁人的指責,趙二牛倒也不甚在意,畢竟也都是揹著他傳,頂多看他的眼神兒有些意味深長。更何況,自出了這事兒,他就鮮少與人出去喝酒玩樂了。由是自那日見了翠蘭回來後,除了跟著他爹下地幹活兒其他時候都在家裡窩著,哪兒也不去,什麼人也不見。

這日晌午,他才下地回來便扎進了屋裡,未多時,聞得院子裡進了人,聽聲音應是包銀祿。

他娘從灶房裡出來,說了句什麼,便聞包銀祿應道:“找二牛說句話,您放心,不找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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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包銀祿進了屋來,趙二牛因休妻一事不太願見人,只背身躺著假裝睡覺。

包銀祿坐上炕踢了趙二牛一腳,玩笑道:“裝啥裝啊,知道你沒睡。”

見趙二牛不應,又笑道:“咋的?媳婦兒休了,兄弟也不打算理了,你這是想要修仙啊還是當和尚?”

趙二牛不耐煩地道:“滾。”

包銀祿道:“這媳婦兒不在身邊兒是燥啊,瞧你這火氣。”

趙二牛道:“有事兒說事兒,沒工夫跟你閒扯。”

包銀祿道:“是沒工夫閒扯,你再閒扯,你媳婦兒就真沒了。”

趙二牛覺得包銀祿這是故意來拿他取樂兒了,惱道:“沒完了你!”

包銀祿道:“我不是來找你打哈哈,我是特意來告訴你,才聽說孫婆子帶了人上你老丈人家相親去了。”

趙二牛臉色一變,登時坐了起來,見包銀祿臉上憋著笑,有些生臊,忙又裝作沒事兒似的靠回去。

包銀祿見得趙二牛的神色變化,故做不察,笑道:“咋的?真不急啊?”

趙二牛斜眼兒睨著包銀祿,打量他是在誆他。

包銀祿收了笑意,道:“說真的,沒跟你逗,怎麼樣?你一句話,咱哥兒幾個去教訓教訓那小子,孃的,咱兄弟的媳婦兒他也敢惦記,今兒就拿他開刀,看往後誰還敢不開眼地去王家相親!”

趙二牛聞得包銀祿這話,知他說的大抵是真的,心下一沉,臉上卻仍強撐著鎮定,只一翻身又背身躺回去,道:“誰有那閒工夫,愛誰相誰相,關我屁事。”

包銀祿挑了一下眉,想了想,道:“得得,算我沒說,你踏實睡你的吧,我走了啊。”說著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打量趙二牛的動靜,看他果真沒有叫住他的意思,也就一撇嘴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