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鍾書先生這一生最為人羨慕的,一是他的家庭,二是他的才氣。
與楊絳先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故事,簡直像是小說情節一般。
印象很深刻的記得,楊絳先生在回憶這段日子的時候曾說:“鍾書諄諄囑咐我,他說‘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只要一個,像你的。’我對於‘像我’並不滿意。我要一個像鍾書的女兒。女兒,又像鍾書,不知是何模樣,很費想像。我們的女兒確實像鍾書,不過,這是後話了。”
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過一段二位的往事:
錢鍾書先生是個對生活一竅不通的人,楊絳先生懷孕住院的時候家裡的東西沒少被破壞,他每次天到產院探望,經常苦著臉說:“我做壞事了。”原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她便安慰說:“不要緊,我會洗。”
“墨水呀!”
“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了。然後他又做壞事了,把檯燈砸了,她問明是怎樣的燈後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下一次他又滿面愁慮,說是把門軸弄壞了,門軸兩頭的門球脫落了一個,門不能關了。她則說:“不要緊,我會修。”他又放心回去。
“不要緊”就像是楊絳先生給予錢鍾書先生的保護傘,好像有了這句話他便可以無所畏懼。
因為心疼妻子平時的勞累,卻又奈何自己在這方面真的不擅長,於是便題詩相贈:
捲袖圍裙為口忙,
朝朝洗手作羹湯。
憂卿煙火燻顏色,
欲覓仙人辟穀方。
後來,生完孩子出院後,他努力的親手為她煲湯,有時候她還在睡夢中,他便早已在廚房忙碌了,平日裡笨手笨腳的人此時小心的端到床前看著妻子喝下去,吃著丈夫做的飯,楊絳先生感覺無比的幸福,她後來笑道:“錢家的人若知道他們的“大阿官”能這般伺候產婦,不知該多麼驚奇。”
自此之後,他為她做了一輩子的早餐,後來有了女兒阿圓,則變成為她們母女倆做早餐。
洗手作羹湯,但不是低到塵埃裡,在精神層面上,楊絳先生和錢鍾書先生始終能保持一致。
兩人一起讀書,一起探討。有時候錢鍾書先生午睡,楊絳先生就在旁邊臨帖;或者兩人一起作詩,你一句,我一句,組合起來;他們充分利用了圖書館的便利,每週都借一摞書,一週後再去換下一摞,他們彼此交流讀書的感想,一起探討書中的內容……
他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卻真誠地表示楊絳先生的散文比自己寫得好。他說她是“最才的女、最賢的妻”,又說她能夠具“朋友、妻子、情人於一身”。
而談及錢鍾書先生的才氣與學識呢?
用吳宓先生曾經評價的一句話來說,學者中只有陳寅恪和錢鍾書堪稱“人中之龍”,其他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內,“都不過爾爾”。
相比於作家,其實學者的身份更為他自己所看重。那本眾所周知的《圍城》,只不過是他的遊戲之作,他更多的精力其實都放在了學術上。
他精通多國語言,甚至可以被稱為“活著的百科全書”,但他真正不可及的地方不在於博學,而在於超人一等的見識。
他的學術著作,主要是談文論藝,集中在《談藝錄》《宋詩選注》《管錐篇》之中,尤以《管錐篇》為重。
有讀者對著《管錐篇》驚歎:“其內容之淵博,思路之開闊,聯想之活潑,想像之奇特,實屬人類罕見。一個人的大腦怎麼可能記得古今中外如此浩瀚的內容?一個人的大腦怎麼可能將廣袤複雜的中西文化如此揮灑自如地連線和打通?”
有外國記者到中國來,提出只想看看萬里長城和錢鍾書,可見他已被很多人視為中國文化的代表。
對於楊絳先生來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整理丈夫的作品和手稿。錢鍾書先生的手稿數量龐大,整理後發現竟然有7萬多頁。一些手稿因長期存放,已經變脆易壞。楊絳只能一點點先把筆記粘好、晾乾,再整理。
一次,《錢鍾書手稿集》的編輯來取資料,見楊絳先生雙眼紅腫,知道她為了早日整理出手稿,一刻也不敢停歇。編輯勸說道:“先生,您休息會吧!您的身體和眼睛禁不住這麼熬呀。”楊絳先生嘴上說著“好好好,我知道的”,手卻沒有停下來。
那一年,楊絳先生已近90。
正是因為其孜孜不倦的努力,才會在錢鍾書先生去世後,依然有作品問世。她認為,錢鍾書先生的筆記最好的儲存方法就是:公之於眾。這樣才能使“死者如生,生者無愧”。
我總覺得,如果有完美的愛情和婚姻,應當就像錢楊二位先生這樣吧。
執子之手,觀盡世間萬事。痴心一片,共賞美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