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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有一種演員的氣質,都藏在演過的角色裡,比如劉詩詩。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演員 劉詩詩

本文原刊於《時尚COSMO》7月刊

攝影: @柳宗源

統籌&策劃:@阿三劉

創意&執行:@COSMO陳斯

文:呂彥妮Lvyanni

編輯:Nicole

化妝:@春楠

髮型:@張博軒

編輯助理:Junyi、Nanou

服裝助理:Peggy Tseng、七七、Sycai

製片:王志糧

場地提供:昔舍

花藝提供:MAGGIEMAO蔓茂花廊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所以你認為,剋制算一種美德,對嗎?」

這一個相同的問題,劉詩詩一連被追問了三次。她的回答分別是:「剋制是專業。」「是習慣。」「只是習慣。」

她的詞典裡沒有過分極致的詞彙,那是不屬於她的表達和思考方式。凡事都不要說得或做得那麼誇張吧。

外界以為的她自身攜帶的那種「清冷」「淡然」的氣質,機關應該就在這裡。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採訪、撰文:呂彥妮

「所有往極致裡走的東西,無論是情緒還是狀態,都會讓我莫名」

「等一下,你一會兒講著講著會哭嗎?」 「不會。」劉詩詩的這個回答來得非常確定。

她正在講一則故事,是多年前她在歐洲旅行時的見聞。

一個目測40歲左右的女人,拖著一個大帳篷,在街上走,一邊走一邊喊。劉詩詩眼看著她,卻聽不懂她在喊什麼,只知道那是一句重複的話。「她的眼神感覺很悲哀,她的聲音很嘶啞,然後你覺得特別地絕望,但你不知道怎麼了,很想幫她,也只能眼看著她一路這樣走過去。旁邊的路人,就各自走各自的路。」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離開熟悉的生活場域,她會明顯知覺五感都比日常要更敏銳一些,很多事雖然不是自己親身投入其中,即使遠遠旁,也算是一種經歷了。

劉詩詩將這一幕歸屬為自己的「存貨」,她想著,也許有一天這種感受或設計會被用在她創作和塑造人物的過程中,「但是我沒有用到過……不太好用,這太難了……這個畫面太心酸了。」她一邊深刻感知著當事人的情緒,一邊毫不遲疑地要把自己從那感懷中拉出來。

「我很清楚,我自己是比較敏感的一個人......」她停頓了一下,換了口氣,然後繼續說道:「 但是,有時候會剋制。」

一個人看電影、看小說時,她也常常會被劇情或者故事中人的某一句話感動到想哭。這樣的時候,她會本能地選擇默默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即使當時周圍根本沒有旁人,她也不願意毫無節制地釋放。

「我覺得這是一個習慣。」又是習慣,「對,當然你也可以說是把控,但也可以說是習慣……因為沒有這個習慣釋放,對,這個就是我的性格。」

從有記憶開始,劉詩詩就很少有「號啕大哭」或者「肆意開心」的狀態。所以早幾年演戲時,看到劇本里有類似這樣「情緒決堤」的提示,她都會覺得很莫名:「這是什麼?好尷尬,我不會。」再看到有一些戲寫著要求演員「可愛一點」「嗲一點」,她也一臉不解:「那又是什麼?」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不會說軟話,嘴不甜,也被她視為自己的軟肋,「我是一個生活中表達能力很弱的人」。若是喜歡什麼,你能從她的表現裡看出來,但你若要她用嘴說,她「不會」「很怕」。怎麼跟長輩說話,一度是她難以攻克的難題,「長輩喜歡嘴甜的嘛,我屬於嘴笨的那個……最基本的,就是簡單地聊聊天可以,你說再怎麼樣去(刻意討人家喜歡),我就不行了。」

她甚至不能把自己想象成某一個嘴很甜的角色,然後把自己代入進去。

「不行,我沒有那個素材,沒有庫存。我哪怕見識過這樣的人,在旁邊就只能啊啊啊地感嘆,你知道嗎?我見過,但是我模仿不來,我自己心虛。」

「所有往極致裡走的東西,無論是情緒還是狀態,都會讓我莫名。」劉詩詩也不是沒想過這種「習慣」的出處到底是什麼,「可能因為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是比較封閉的,學校裡沒有電視,所以我對很多東西的理解是比較空的。以至於後來我看到一個角色,我只能按照我心裡的理解去感受它,我借鑑不了別的東西。」

這也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解釋,為什麼之前幾年,在高強度地演過了好幾年戲之後,她會選擇停下來,回到切膚、真實的生活場景裡,「因為必須這麼做,你才能對生活有更不同的認知。」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她第一天就讓他不爽了」

「其實孩子是會號啕大哭的。」我們說了一個陳述句。

「會呀!」 劉詩詩笑著表示自己的深諳。言下之意是,如果現在劇本里又出現了類似角色要「號啕大哭」的提示,她「也可以了」,「因為我大概能理解那樣的心理感受是什麼樣子了。」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正值新劇拍攝,我們於是有機會見到一個正處在創作狀態中的劉詩詩,沒有那種不能從劇中走出來的糾結和不適。以前,她會擔心這樣的「分心」會影響創作的節奏,現在成熟很多了,「很多東西已經是下意識了,我自己也許都感覺不到,比如今天拍完了雜誌,明天再回去拍戲,我還是可以很快回到角色中,不會再有過去那種緊張感,鬆弛一些了。」

變化是在這兩三年內發生的。

究竟是因為戲內的工作經驗累積得越來越多了,還是戲外的生活層次變得越發豐富複雜,是很難一言以斷之的。事實上,二者缺一不可,正如缺少了此前生命裡的任何一天,我們都走不到今天一樣。你要做的,無非是一道選擇題。選擇了一個,就等於要放棄另外一整個時空。這道題的難度係數,於你我,於劉詩詩,都無二致。

她敢說自己沒為此前的任何一個選擇後悔過。

「我覺得我這個時候就是要選這個,那我就是要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好。」生活是單行道,這個道理,越早明白越好。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這段時間猛烈地開工,一部戲又一部戲接連不停,我們以為這是她對過去兩三年自己那些趨於家庭和生活的選擇的一種補償,她柔和地否定了這種臆測。「沒有,並沒有想要補償什麼,都正好只是恰巧。」很好奇前兩年那麼熱鬧非凡的局面裡,她竟然都退到了後面,她卻說,那只是因為「沒有合適我的角色,真的沒有」。

這份「合適」不是別人以為的「合適」,而是她自己的判斷。

「我不想再去重複那些和過去類似的角色,沒有新鮮感,我如果都在依賴自己過去的路徑,那還不如不做。」

本來,她還計劃再多停一段時間的,結果找來的角色是她喜歡的,「和過去不一樣的」,她沒猶豫太久,就進了組,比計劃至少提前了兩個月。整個拍攝過程裡,她確實感到「稍微有一點辛苦」,但抱著 「女性一定要工作」的態度,還是欣然將兩件其實很難平衡的事一擔都挑起來了。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眼下這個正在創作中的新角色,又給了她新的體驗。

有時候她會在演完一條之後去問導演:「我剛才會不會太兇了,會不會太過了?」這個角色從女孩到女人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大都在劉詩詩可以理解的範疇內,唯獨讓她喜悅的,是有那些說出來會「暗爽」的臺詞,

「你看了以後也會很痛快的。就是雖然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態度很穩,但對女生來說心裡會很舒服......你懂了嗎?」

劉詩詩遞過來一個「你應該懂」的眼神。

「所以你的角色還是有機會讓對手的男生角色不爽的對吧?」

「她第一天就讓他不爽了!」

劉詩詩露出了這場對話裡難得的開懷笑意,有頑皮在其中,也無傷其大雅。

這些「爽」與「不爽」都是存在於角色關係中的,這讓可以隱於其中的飾演者本人感覺很好。

「你生活中不是衝的人,對不對?」

「不是。」

「所以你在角色裡衝起來……」

「很爽!」

只是很快地,這個說完了「很爽」的飾演者,又收起了情緒流轉的通道,重新回到體面和克己的本我中去了。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我是去海底下看笑話的嗎?」

平生第一次揹著氧氣罐潛到十幾米的大海深處的那一天,劉詩詩正趕上重感冒。

「但我還是下水了,我就覺得我大老遠飛過來,不潛一潛太對不起(自己)了。」結果就是耳朵和鼻子都不太好受。但近距離看到了很多「不是水族館裡那樣的生物」,讓她深深慶幸自己的選擇之明智。

「跟自然比起來,人太渺小了!你在海里的時候,真的感覺更強烈!但這其實也看你的心態了,你心態好的話,就會覺得:哇,這個太美了!好安靜,現在一切都是你的。你要心態崩的時候,太可怕了,你那麼小,碰到什麼狀況都沒人會來救你……」劉詩詩說到手舞足蹈。

豆丁海馬,令她著迷。「就那麼點點大的海馬……」她的大拇指和食指緊緊湊在一起,端到眯起的眼睛旁邊,盡全力形容著「點點大」到底有多小,滿眼都是小星星。「你得特別特別近了才能看見它。還有一碰它就乍起來的那個河豚,太逗了!真的碰它一下就乍起來了,就太好笑了,它越害怕越撐起來……我是去海底下看笑話的嗎?」她笑得越發開心了。

人在水面下,不會想起水面之上的那些事。說這些話的時候,劉詩詩並沒有煞有介事,這意味著,對於水面之上的那些無可避免的煩惱或困惑,她也抱持著平常心。

「煩惱不是隨時出現的,煩惱的事情一定是有事情出現才會有煩惱。」她當然也會被煩擾困著,只是,「我不會隨時想起來不好的事你如果一直在那個裡面困住的話,你的心態調整不好的。心態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偶爾煩一下就好了,沒必要一直讓自己煩惱,因為有的時候,其實有一些事情你又解決不了,你只能讓它存在著,對不對?

劉詩詩:剋制是習慣

運氣好的人可以一輩子做公主,這固然是值得被羨慕的事,但是,誰又能武斷判定別人的人生一定是幸或歹呢?煩惱是絕對的,快樂才是相對的。順遂或者磨難,很多時候是自己選的,只是,有些人的選擇多一些,有些人則相對貧瘠—他們人生的路口註定有限。

問劉詩詩:你呢?你還擁有很多岔路嗎?

「肯定還是有的。」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是淡定的,但你看得到,她眼睛裡還有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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