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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每一次讀《紅樓夢》總會被書中那些美麗女子的情事所吸引,總會想起徐志摩那首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我想徐志摩是讀過《紅樓夢》的。

我們知道《紅樓夢》可以說是一部談情說愛的小說,字裡行間都有情字存在,親情愛情姦情都有。既有寶黛之間純真唯美的愛情,也有賈珍賈璉之流汙穢不堪的濫情。

雖然有句俗話說“老不看三國,少不看紅樓”,但實際上《紅樓夢》中的情事大都寫得唯美隱晦,不似有些小說直白露骨。書中唯一一處露骨的情事描寫應該是賈璉和多姑娘之間的那次偷情。但是作者寫得相當有趣,讀後讓人忍俊不禁,莞爾一笑。

列位看官如若不信,且待我一一細考究去,分析給列位看看。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第一,與賈寶玉偷試雲雨情的襲人。

襲人是賈寶玉的第一個性伴侶。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時得了警幻仙姑的密授,與其妹可卿有了雲雨之事,在夢中完成了他的成人禮。

而寶玉醒來後就與襲人偷試了一番。其實從書中的描寫來看,襲人對寶玉的勾引大於寶玉對襲人強制。

書中寫道:

寶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別告訴人。”襲人亦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寶玉道:“一言難盡。”說著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了。然後說至警幻所授雲雨之情,羞的襲人掩面伏身而笑。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我們看短短一段文字作者用了好幾個“羞”字,活靈活現地寫出了一雙小兒女偷偷摸摸的初次情事。最妙的是襲人作為女孩子羞,寶玉是男孩子也羞。可以說此時的襲人“掩面俯身而笑”是她一生中最嬌俏動人的時刻,也是寶玉心中她最美的時刻。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後來的襲人往往以準姨娘自居,對寶玉苦口婆心的規勸多於情意綿綿的愛戀,沒有了女孩子的柔媚嬌羞,只有世俗老婆子的絮絮叨叨,一顆晶瑩璀璨的珍珠,生生變成了汙濁暗淡的與眼睛。所以後來寶玉逐漸疏遠了襲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第二,羞於改樣兒的王熙鳳。

王熙鳳是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外號鳳辣子。榮國府的當家二奶奶,說話做事滴水不漏,言談爽利,性格潑辣,她的人生格言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而這樣一個烈貨也有她的閨中密事,她和賈璉前期也算是一對恩愛夫妻,房中之事也是在所難免,所以當邢夫人發現了傻大姐手裡的繡春囊時,王夫人首先懷疑是賈璉從外邊弄來給王熙鳳的。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但是王夫人錯了!她的確是冤枉了王熙鳳,雖然王熙鳳和賈璉恩愛,大白天也行夫妻之事冤,但是她到底是個大家閨秀出身,她做事也是有原則的。

她是外向型性格,和家裡的老少爺們都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但是做人的基本底線她一直是固守的,和多姑娘,鮑二家的有著本質區別,最重要的是她也有羞澀的一面。

比如有一次賈璉和她商議家務事,兩個人發生了矛盾。賈璉想為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賈芸安排工作,而鳳姐卻想為賈薔安排。兩個人掙爭論不休時,賈璉忽然冒出一句:“果這樣也罷了。只是昨兒晚上,我不過是要改個樣兒,你就扭手扭腳的。”鳳姐兒聽了,嗤的一聲笑了,向賈璉啐了一口,低下頭便吃飯。

賈璉的這句話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讓人讀了感覺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賈璉的一生是逐歡買笑,風流瀟灑的一生,是風月場中的老手,說出這樣的話是很正常的,但是同時也反襯出王熙鳳的思想是封建傳統的。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第三,心疼寶玉的薛寶釵

薛寶釵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穩重端莊大氣的,一副典型的大家閨秀模樣,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連她寫的詩都是“珍重芳姿晝掩門”,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她是一個非常自愛的女子,對自己的名譽看的比生命還重要,她一直恪守封建婦德、對自己豪門千金的身份把握極好。

書中的寶釵是極穩重的小婦人形象,完全沒有少女的天真爛漫。唯一的一次出格行動就是她在大觀園裡追逐蝴蝶,然後偷聽到了小紅和墜兒的談話。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和林黛玉的天真無邪,心無城府相比,寶釵確實算是城府太深了,其實她一心想嫁給賈寶玉,所以也是千方百計地想和賈寶玉親近,每天有事沒事都會往怡紅院跑一圈,深更半夜也坐在那裡不回去,惹得晴雯等丫頭非常不高興。

但是表面上,她依然端著,擺出一副看起來和寶玉不溫不火,不鹹不淡的關係。

其實她也是一肚子的情話想跟寶玉說,只不過是礙於自己的身份以及寶玉對她的態度無法說出口罷了。

可是情感積壓太久終究會有爆發的一天,薛寶釵為不例外。

所以當寶玉被父親賈政暴打一頓,屁股開花,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的時候,薛寶釵的愛與痛終於迸發了。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我們來看看她的表現吧!

書中寫道:

寶釵見他睜開眼說話,不象先時,心中也寬慰了好些,便點頭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疼。”剛說了半句又忙嚥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頭來。

“我們看著心裡也疼。”這幾個字確實不是應該出自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之口,這語意太曖昧了,不由得人不浮想聯翩啊。

所以寶釵一說完就後悔了,就紅了臉,低下頭來。而寶玉聞聽此言,卻心頭大暢,屁股也不疼了,一心一意欣賞起寶釵的神態來。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書中寫道:

寶玉聽得這話如此親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見他又咽住不往下說,紅了臉,低下頭只管弄衣帶,那一種嬌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覺心中大暢,將疼痛早丟在九霄雲外。

寶釵是寶玉心中的寶姐姐,滿口的仁義道德,只要見了自己只會說讓自己好好讀書,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諸如此類的混賬話,而自己一直對她是敬而遠之的。現在她卻說出這等甜蜜之語,確實意外至極,所以寶玉再看寶釵的形容覺得她美若天仙,妙不可言了!

只可惜這種情不自禁的情話,寶釵只在特定的環境下失言這一次。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第四,畫上畫的,戲上扮的漁婆林黛玉

林黛玉和賈寶玉是前世有緣,今生相見的一對兒苦命鴛鴦,他們從小在一處長大,一床睡覺一桌吃飯,親密無間,李情同手足,又是一對心有靈犀的情侶。

但是我們從書中來看,其實林黛玉是一個很自重的女孩子。她心裡愛著賈寶玉,但從來不說出來,就算寶玉想當面對她表白,她也是避之不迭,因為當時封建禮教所致,還有就是她更相信心心相印,有些話不必說。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她雖然也和寶玉一起偷看《西廂記》,也會隨口唸兩句禁書中的臺詞,但是賈寶玉忘情失言,對紫鵑說出:“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時,她還是勃然大怒,哭了。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是其實黛玉自己也有失言的時刻。那是寶玉雨夜來看望她,穿了一身雨具,很精巧,是北靜王送的,不是市井尋常之物。黛玉說寶玉穿上像漁翁。而寶玉說要弄一套來送給黛玉,黛玉不要,說戴上那個,成個畫兒上畫的和戲上扮的漁婆了。

話一出口,黛玉就後悔了,因為剛剛說寶玉穿上像漁翁,而現在又說自己像漁婆,言外之意就是說兩個人是夫妻啊!所以黛玉當時羞的臉飛紅,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便伏在桌上嗽個不住。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

曹雪芹的確是高明的作家,這種時刻他偏偏讓寶玉這個情種對黛玉的話置若罔聞,完全沒聽見,並不留心,只忙著看黛玉的詩作去了。

試想如果寶玉聽到了黛玉的話,再趁機和黛玉調笑一番,那還有什麼意思呢?寶玉和賈璉賈蓉有什麼區別呢?

只是令人感嘆黛玉之一語成讖。她和寶玉雖然青梅竹馬,但終究是情深緣淺,他們的愛情最終也不過是以悲劇收場,畫上畫的戲中扮的夫妻其實就是鏡中花水中月,一場幻境而已。

我們都知道《紅樓夢》大旨談情,但和一般的風月故事截然不同,一般的風月故事不過偷香竊玉、暗約私奔而已,並不曾將兒女之真情發洩一二。而《紅樓夢》卻將兒女之真情淋漓盡致地發洩出來,而毫無邪惡淫蕩之感,令人佩服。

寫到此處不禁想起李白的那首《長幹行·其一》,就以此詩作為本文的結尾吧!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