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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進窮山溝,被家人救下後,她卻說“想一輩子呆這裡”

1

終於逃出來了。

張美玲下了長途汽車,到了火車站,買了票,一小時後,她坐上了去A省的火車。

她知道,不出意外,三天兩夜之後,她就會到海城,然後,再乘坐兩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就會到她家的縣城,再行十五六里路,她就可以到家了。

再也不必擔心被抓回去了。她那顆驚鹿一般被追逃的的心,漸漸恢復正常的跳動頻率。

火車帶著風飛奔,路邊的樹木房屋急速向後倒去。她咬著麵包,瞅著窗外,想著幾天後會見到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她的心激動的一陣陣抽搐。

五年了,自從她被拐,已經五年沒有見他們了,弟弟什麼樣子了?父親是不是老了?她的眼淚不覺流下來,順著嘴角流到嘴裡,就著麵包嚥下去。

忽然,她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她想起了女兒小惠。她逃走了,女兒小惠會怎樣?婆婆會不會扔掉她?婆婆一直嫌棄女孩,何況小惠還是個病孩子?小惠一歲時,還不會走路,婆婆就想把小惠扔到山裡,是她求婆婆,留下了孩子。

她走了,這個家裡,再也沒有人疼小惠,再也沒有人護著小惠了。

美玲的耳邊忽然響著女兒淒厲的喊聲,“媽媽,媽媽,救救我,救救我!”

這喊聲猶如一枚枚毒箭,刺穿美玲的心,她周身顫抖,一身冷汗,捂住耳朵,痛苦的搖著頭,突然站起來,大喊,“下車,我要下車。”

列車員趕緊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她,前面有個小站,火車會停留十五分鐘,她可以下車,但是請她好好考慮一下,她買的是全程票,下了車,就不能再上了。

“我要下車,我要馬上下車。”美玲語無倫次,擠到車門等著。

火車漸漸慢下來,剛停下,美玲就衝下火車,忙不迭奔向小站的售票視窗。半小時後,她搭上一輛過路的火車。

一場有計劃的逃亡,就這樣半途放棄了。

兩天後,在混沌的暮色裡,美玲走進家門。婆婆和老公田福見到她一怔。

她瞅瞅他們,沒吭聲,徑直奔到裡屋。女兒小惠還在,在炕上自己玩一個破布娃娃。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叫了一聲小惠,把女兒緊緊抱在懷裡。女兒看到她,哇一聲大哭起來。

田福已經衝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一邊打一邊罵,“你還敢跑?我打死你。”

她被摜倒了,用手盡力護著女兒,任憑田福拳打腳踢。婆婆也在一旁罵,說先餓她兩天。

她被鎖進了草房,餓了兩天,滴水未進。兩天後,她被放出來,臉色青白,幾乎站立不住。

她低聲求婆婆,“快給我一些吃的,我不跑了,真的不會跑了,死也會死在這裡的。”

2

從此,美玲真的絕了逃跑的心。她想,她要和田福好好過日子,掙錢給女兒小惠做手術。她帶著女兒去縣醫院看過病,醫生說,小惠需要做矯正手術,最好在十歲之前完成手術,再晚了,手術的效果不好。

但田福和婆婆並不同意。他們可不想花那個冤枉錢,當初娶美玲,就是想讓她生個男孩子。在他們眼裡,有病的小惠還不如家裡養的一頭豬仔重要。

美玲開始小心翼翼討好婆婆和田福,不但在田裡拼命幹活,上山採中藥,還一心一意侍候他們。

她想用自己的好,感化婆婆和田福,能花錢給小惠做手術。

但婆婆讓她趕快生個男孩,生不出男孩,一切都別想。

她又懷孕了,一年後,她生下一個男孩。

兒子小山兩週歲時,小惠已經七歲。小惠因為肋骨畸形,個子很矮,特別瘦弱,看起來還像個五歲的孩子。

一日,美玲對婆婆和田福說起小惠的事。

她說,小惠越來越大了,是不是可以湊點錢,給小惠做手術。

婆婆正摟著小山,頭都沒抬,“咱現在有小山了,浪費那個錢幹啥?不要說沒有那麼多錢,就是有錢也不能花在那上面,咱要攢錢給小山娶媳婦,小惠如果能成人,那是她命大,如果不能成人,那也是她的命。”

美玲又眼巴巴看向田福,畢竟小惠是田福的親閨女。田福正在喝酒,自斟自飲。他把手指在酒杯裡沾沾,抿一下小山的嘴唇,小山馬上哭了,田福嘿嘿笑了。

然後田福嗞的一聲把酒倒進嘴裡,很享受的吧嗒一下嘴,才瞅一眼美玲,“去,給我煎幾個雞蛋。”

美玲只好把嘴裡的話嚥下去,進了廚房。一會兒,她端著煎的金黃的雞蛋走出來。

“小惠,她也是你的親閨女。”美玲小聲說。

“不急,不急,她還小呢,等等再說。”

田福夾起一個煎雞蛋,整個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咀嚼起來。

這一日,美玲從田裡回來,家裡只有小山一個人在家。美玲問小山,奶奶和姐姐呢,小山嘟噥一句,指指外面。

美玲剛跑出門外,就碰見了婆婆。

“小惠呢?小惠在哪裡?”

婆婆斜了她一眼,“小惠送人了,一個病秧子,人家願意要她,就不錯了。”

美玲突然雙膝跪下,“娘,你把小惠送到哪裡了?”

“我是她奶奶,我想送哪裡就送哪裡。”

婆婆推開她,不再理她。

美玲瘋也似的跑出去,她在外打聽了兩天,終於打聽到小惠被送給了後山一戶人家美玲好說歹說,才把小惠給領回來。

她牽著小惠回來,對婆婆和田福說,如果再把小惠送人,她就向上一次一樣,逃走。

不知他們是不是真的害怕美玲會再逃走,雖然婆婆依舊不待見小惠,卻沒再起什麼壞心思。

3

小惠九歲那一年,田福開著三輪車,去縣裡賣東西,出了車禍。撞他的大貨車司機死了,田福雙腿癱瘓,成了廢人。

婆婆現在也不罵人了,她明白以後這個家要靠美玲了。婆婆開始對美玲溫和了,說話也細聲細氣。

家裡的重擔忽然一下子都落到美玲肩上。婆婆身體本來不好,雖然罵人很有勁,但幹活是不行的。

美玲學會了開家裡的三輪摩托車,有時她帶著小惠去縣城賣山貨,自己帶著涼饅頭,給小惠買一角大餅。

山路上,人們常常看見一個女人,風馳電掣的開著三輪車,臉頰被曬得像男人一樣黑。

兩年後,婆婆查出了癌症,直腸癌。

村裡的人都以為,美玲會趁機離開,回她的老家。

她還那麼年輕,再找一個健康的男人,人生可以重新開始。

但美玲並沒有走,她覺得不忍心走。因為她現在是家裡頂樑柱,家裡的主人。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不過十年,她就從挨打受罵的媳婦變成家裡的主人。

人只有被需要時,才會激發出巨大的能量,而美玲也陡然覺得,原來自己的責任這麼重大,她原來可以是這麼重要的一個人!

一雙兒女需要她撫養,癱瘓的丈夫和生病的婆婆更是離不開她,如果她離開,這個家就完了。

婆婆疼的厲害,哭喊著要去醫院。

“美玲,美玲,快送我去醫院吧,我不想死啊,我還不想死啊!”

美玲只好送婆婆去醫院。家裡的錢不夠,她又借了一些。她本來是一心攢錢給女兒小惠做手術的,但女兒的事只能向後推了。

在醫院一個多月,都是她陪著婆婆,侍候她,婆婆第一次對她說了感謝的話,說她的病多虧了她,這幾年家裡多虧了她。

她心裡一顫,眼淚差點掉下來。當時婆婆剛做了手術,她正給婆婆喂稀飯,她睜大眼睛,強忍住眼淚。喂完了飯,她躲到洗手間,眼淚嘩嘩的流。

她不知自己為何掉眼淚,但她就是想哭。她拼命幹活,辛辛苦苦攢錢,可現在錢沒了,還有了外債,一切還得從頭開始。婆婆以前對她不好,但現在需要她,她想她應該不計較過去的事情。

婆婆出院了,家裡的日子更加艱難。

每日,美玲的早晨是從三四點開始的。她早早起床,做好一家人一整天的飯,然後幫助田福起床,叫醒兩個孩子和婆婆,讓一家人吃飯。

而她自己簡單塞幾口飯,帶上一整天的乾糧,或者上山幹活,或者開著三輪車去縣城賣山貨。

回家時,常常很晚。黯淡的星光下,只有三輪車前面一團混沌而孤獨的燈光,三輪車在山路上一路顛簸,周圍特別靜,三輪車的發動機聲音特別響,她自己也驚惶的心驚肉跳,回到家時,一身冷汗。

但一個人行山路久了,膽子慢慢大了,也漸漸習慣了。

又是一年過去,美玲的臉更黑了,一身的粗皮糙肉。她本來不愛說話,現在,她更不愛說話了,見了人,只是笑笑。她一心一意只埋頭幹活。因為她心中有一件大事,她要掙錢,攢錢,她不僅要養活一家人,還要給小惠動手術。小惠馬上十五歲了,再不做手術就來不及了。

可是,做手術的錢是個天文數字。她忙活一年,夠了一家人的花銷,存下的錢並不多。

一天早晨,小惠給她梳頭髮時,突然大喊,“媽媽,你頭上有白頭髮了。”

“真的?”

“那你給媽媽拔掉。”

小惠拔了一會兒,小聲說,“媽媽,白頭髮太多了,拔不掉。”

美玲這才湊到鏡子前,撩起頭髮看,原來不知何時,頭髮裡藏了那麼多的白髮。

“沒事,媽媽是少白頭。”

她突然瞥見鏡子裡一張黑黢黢的面孔,一愣,這是她嗎?那麼蒼老而陌生,她好久都沒有照鏡子了,忘記了自己是啥模樣。

美玲算算自己的年齡,她才三十五歲,但是她不知道,她看上去已經像四五十歲的女人了。

4

這一年,省婦聯要評選“最美兒媳”。桃花村的婦女主任劉春花瞅著花名冊,把村裡的兒媳一個個瞅了一遍,鎖定了美玲。

村裡這不是藏著一個好典型嗎?伺候癱瘓的丈夫和生病的婆婆,撫養一對兒女,一個人勇敢挑起生活的重擔,這不就是一個響噹噹的最美兒媳嗎?她竟然沒注意。

於是,她連夜寫材料,把美玲的情況報到鎮上。

縣上又報到了省裡。美玲最終被評上省級最美兒媳。當劉春花激動的把這個好訊息告訴美玲時,美玲正在縣城賣自己種的柿子。

“快回家,快回家,市裡很快要來記者採訪你,你要好好準備一下。”劉春花有點語無倫次。

“可是,我的柿子還沒有賣完。”美玲壓根不知道這件事,劉春花沒有告訴她。

“賣不完不要緊,剩下的村裡都收了,你抓緊回來。”

很快,來了幾個記者採訪美玲。美玲被採訪時很木訥,說話顛三倒四,縣裡鎮上來了兩批人慰問她,帶來了大米白麵花生油。

劉春花對美玲說,她出名了,網上有她的照片,電視裡也表揚她,說她吃苦耐勞,甘願奉獻,勇挑家庭重擔,是所有兒媳學習的榜樣。

“你現在是最美兒媳了,這是桃花村的光榮,以後更要好好孝順你的婆婆,照顧好丈夫,撫養好兩個孩子。”劉春花說的語重心長。

美玲笑著點頭。她很喜歡最美兒媳的稱呼,因為她沒花錢,白白得了不少東西,她算了算,有幾百塊錢呢!

這一天,美玲家又來了一個女記者,沒有人陪同,一個人開車來的。她說自己是搞自媒體的,叫泥丸子,她偶然從網上看了她的事蹟,就過來看看她。

泥丸子進了屋,站了一會兒,才看清輪椅上的田福和床上的婆婆。她問候了幾句,然後從袋子裡拿出一件羽絨服,對美玲說,“山裡冬天很冷的,穿上避避寒吧。”

美玲愛惜的翻翻嶄新的羽絨服說,“我不怕冷,給我的女兒小惠穿吧,她怕冷。”

泥丸子看看一旁的小惠,笑了,“孩子這麼小,怎麼穿的起來,我回去給她買一件兒童羽絨服,寄過來。”

一旁的小山大嚷,“我也要羽絨服。”

美玲瞪了一眼小山,小聲說,“小惠不小了,十五歲了。”

泥丸子訝異的瞅瞅小惠,瘦瘦小小的,麵皮黃黃的,這哪像十五歲的女孩子?分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

“她,她的個子怎麼這麼小?”

美玲再也控制不住,就說起了小惠的病,女兒三歲時,她就想給女兒做手術,可想了多少年了,就是沒有錢,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女兒的手術費卻一點著落都沒有。

泥丸子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聽完了,她沒有說話,開啟隨身背的相機,咔嚓咔嚓在屋裡拍起照來,又跑出去,在屋前屋後拍了幾張。

泥丸子牽著小惠的手,問她讀了什麼書,學習怎樣。小惠害羞的搖搖頭。因為身體原因,小惠只讀了小學,讀中學要走很遠的路,她的身體吃不消。臨走時,泥丸子把包裡的幾隻水彩筆送給小惠和小山。

幾天後,泥丸子給美玲打電話,說她已經把小惠的事發到網上,網友們很熱情,捐款的很多,手術費已經差不多了,讓美玲上網看一看。

小惠順利做了手術。雖然手術有點晚了,但醫生說,只要多戴幾年矯正器,小惠還是有希望康復的。

這一天,張美玲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自從小惠的事發到網上,她不斷接到陌生人的電話,都是想給小惠捐款的人。

她和那個人通了很長時間的電話,然後就嗚嗚哭了起來。

5

被迫嫁進窮山溝,被家人救下後,她卻說“想一輩子呆這裡”

打電話的人竟是她的親弟弟,張美濤。弟弟說,自從她失蹤後,這些年,家裡人一直在找他,他從網上看到了她的照片,才找到她。

弟弟哭著說,“姐姐,你受苦了,等過一陣,我和咱爹去接你回家,這麼多年,咱爹一直擔心你,每年過年,咱爹都會想你,都會哭好幾天。”

美玲的心被狂喜塞得滿滿的。她要回家了,弟弟和父親要來接她回家了。

多年前,她才二十歲,想起這十五六年的生活,猶如一場夢。她的人生就是一場夢,一個噩夢。

她曾逃跑過,並且成功的逃掉了,可為了她的女兒小惠,她又回到這個家,轉瞬間,她已經人到中年。

這十幾年裡,她多少次夢迴老家,抱著弟弟和父親大哭,但醒來,她還是選擇繼續呆在這個家裡。

美玲進了屋,抑制不住喜悅,大聲說,“猜猜剛才誰給我打的電話,是我的親弟弟,我親弟弟找到我了,他從網上看見了我的照片,很快,我弟弟和我爹要來接我,我要回家了,我終於要回家了。”

田福坐在輪椅上,身子動了動,臉上的肌肉也抽搐幾下,哭了,他現在沒有能力阻止美玲,只有用眼淚懇求,“美玲,你不能走啊,你走了,這個家就散了,兩個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啊!”

婆婆也在床上支起半截身子,咳嗽幾聲,“美玲,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你可是我家的媳婦,一家人離不開你,都指望你呢,你不能撇下一家老小不管啊!”

婆婆看向小惠和小山,“你們兩個,快給你媽跪下,可不能讓你媽走,你媽走了,再也沒有人管你們了。”

一雙兒女愣了一會兒,還是給美玲跪下了。

從這一天起,美玲失眠了。

一個月後,美玲接到弟弟的電話,說他和父親已經坐上了火車,三天以後,就可以見面。弟弟讓她收拾一下東西,做好回家的準備。

被迫嫁進窮山溝,被家人救下後,她卻說“想一輩子呆這裡”

這三天時間,美玲掉了魂一般,不時看著窗外發呆。

三天後的清晨,弟弟的電話來了,說中午之前,就能到她的村子。美玲開始烙家鄉的蔥花餅。她記得,她在老家時,經常給弟弟和父親烙蔥花餅。

美玲很小時,母親就生病去世,她早早輟學,在家當起了半個女主人,十九歲出去打工,在此之前,她從未出過遠門。二十歲,她被拐賣,從此和弟弟父親天涯相隔,斷了聯絡。

美玲把烙好的蔥花餅,放在鍋裡溫著。她把小惠小山叫到面前,說一會兒,舅舅和姥爺來了,要好好招待,她要再去買點東西。

美玲看看天,拿上一件厚衣服,頭也不回的走了。她這一去,就是三天。

她關掉手機,在山裡哭了三天。她故意躲開了千里迢迢來尋她的弟弟和老父親。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但她卻這樣做了。

多年前,她曾逃離這個地方,但為了女兒,她選擇再回到這裡,現在,她也可以跟著弟弟父親名正言順的離開,沒有人可以阻攔她,但她又一次選擇放棄。

她再回家時,弟弟和父親已經離開了。她像啥事沒發生一樣,啥也沒問,收拾一下家裡三天積攢的衣服,就去河邊洗衣服。

6

泥丸子突然接到小惠的電話,求她來家一趟,說有事要請她幫忙。自從泥丸子幫小惠籌款做了手術,小惠對她特別親,時常偷偷給她電話。

原來小惠求泥丸子勸張美玲回老家。

“阿姨,媽媽最聽你的話,你就勸媽媽回老家吧,媽媽經常偷偷的哭,媽媽心裡一定是想回老家的。”

泥丸子在小惠家住下來。她試圖說服美玲。美玲上山,泥丸子就跟著上山,美玲下田,泥丸子就跟著下田,美玲開著三輪車去縣城,泥丸子就坐在後面車斗裡。

泥丸子住了一週,勸了美玲一週,並沒有多少效果。她總算知道美玲的生活有多苦。她很奇怪,這樣的苦,美玲竟然能忍受得了,並且已經忍受了十六年。

“你是被拐到這裡的,你是受害者,你何苦對他們這麼好,你到底圖什麼?你還不到四十歲,你這麼苦,這麼累,真打算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你該離開這個地方,回你的老家去,重新開始,一切都不晚。”

美玲的臉色很平淡,平淡的像是木頭雕刻出來的,“我一輩子反正就這樣了,這是我的命。”

泥丸子有些生氣,“可你想過你的老父親嗎?他千里迢迢來找你,你避而不見,你不覺得你對你的親人很殘忍嗎?”

說到美玲的父親,美玲忽然崩潰掉淚,“我對不起我的父親,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父親還有弟弟照顧,可是這個家,離了我就不是家了,這個家不能沒有我啊!”

被迫嫁進窮山溝,被家人救下後,她卻說“想一輩子呆這裡”

“你覺得你是救世主嗎?你如果捨不得女兒和兒子,你可以帶著他們一起回老家。”

美玲搖搖頭,“不,我不回去,這個家更需要我,再說,這個村把我評為最美媳婦,我回去了咋交代呢?”

被迫嫁進窮山溝,被家人救下後,她卻說“想一輩子呆這裡”。

泥丸子瞅著美玲,覺得無話可說了。

泥丸子臨離開時,在門口遇見了劉春花,劉春花提著一袋大米,瞪了泥丸子一眼,大聲喊著,“美玲,這是村裡獎勵給你的大米。”

兩年後的某一天,泥丸子忽然接到小惠的電話,說她媽媽得了乳腺癌,沒有錢做手術,請泥丸子在網上給她媽媽籌款。

泥丸子掛了電話,就把電話號碼拉黑了,不知為何,她不願幫助張美玲,她甚至有點厭惡張美玲。

幾天後,泥丸子在網上隨便刷著帖子,刷到一篇文章,題目是“最美媳婦身患絕症,誰來救救她?”,下面是很多美玲給婆婆婆給老公餵飯梳頭髮的照片,還有她一家人的照片。

泥丸子瀏覽著一張張照片,照片上的張美玲麵皮黃黃的,身子只剩下一副骨架,她還在笑,笑容虛幻而遙遠。

泥丸子的心裡忽然憋悶的難受,幾乎透不過氣來。這個張美玲,愛女兒和兒子,愛她的老公,愛不待見她的婆婆,為一家人無私的奉獻,卻唯獨不知道愛自己一點點,她這樣付出,真的值得嗎?

泥丸子捐了一百元,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