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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州楊氏的興衰覆亡為何一個土司這麼難搞,要投入二十萬明軍!

播州位於西南腹地,設立於唐貞觀十三年(639年),州治位於今天的貴州遵義。唐僖宗乾符三年(876年),播州已經被南詔奪去多年,一個叫楊端的人率軍奪取播州,並在此建立名義上臣服中央、實際上獨立自治的割據政權,楊氏家族世襲播州首領。

播州楊氏的興衰覆亡為何一個土司這麼難搞,要投入二十萬明軍!

唐末正是藩鎮割據、中央虛設的年代,楊氏佔據播州的行為與那些節度使並無二致,只不過楊氏實力不夠,不敢稱王稱帝,也參與不了中原的五代十國亂世,北宋滅掉位於湖北的荊南後,準備滅掉四川的後蜀,楊氏就在此時獻土歸附了宋朝。

西南一直是夷族林立的地方,中原王朝在此影響力有限,只是給予當地土著首領官職,讓他們代為統治,楊氏便是宋朝所任命的播州地區首領,儘管宋朝在播州進行了數次行政調整,但楊氏一直是當地的實權派。

南宋末年,西南地區成為蒙宋前線,楊氏還是為抗蒙主力之一。後來看宋朝要不行了,楊氏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接受了元朝的招撫,出任播州安撫使。

當明軍進擊西南的時候,楊氏再一次發揮站隊特長,投降明軍,仍為當地土司,控制今貴州東北部和重慶綦江。

明朝跟此前的唐、宋、元三朝不同,她的手真正伸進了大西南,實際意義上的改土歸流就從明朝時期開始實施,西南地區土司林立、中央虛位的情況被打破,明朝在當地的影響力不斷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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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經營從明初就開始了,洪武年間進攻元軍之時,明太祖就不斷在西南設定衛所,又從鄰近的湖廣等地遷入移民,以此來消解當地土司的實力。

洪武年間明朝在四川、湖廣和雲南三省交界處設定了貴州、播州、思州、思南四處宣慰司,四宣慰司共下轄九十餘處長官司、夷蠻長官司。到永樂十一年 (1413年),思州、思南兩宣慰因搶資源而爆發戰爭,朝廷屢禁不止,明成祖大怒,發兵攻滅兩家土司,設定成流官治理的八個府。

同年,明朝將新開八府和貴州宣慰司、原屬雲南的三個府組合,建立貴州承宣布政使司,貴州省建立,朝廷在西南的控制力大大加強。

貴州的建立其實算是捏軟柿子,因為其基礎是三家比較弱的土司,最強的播州卻完好無損,雖屬四川管轄,但獨立性很強,整體實力比貴州一個省還強。

播州的強首先體現在富,別看它深居西南,卻被譽為有江南氣象,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長江水系帶來的鉅額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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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清楚的是,播州楊氏是土司,不是土鱉,作為窩在播州幾百年地位還穩如泰山的土司,他們絕不是那種頭上戴個羽毛、身上穿個豹皮、圍著篝火跳舞的大土著,而是身披華服、頭戴網巾的文化人(只是武力值比較高)。

成化年間,播州楊氏發生內亂,庶長子楊友和嫡長子楊愛為了爭奪宣慰使的位子大打出手。為了爭取朝廷支援,楊友誣陷楊愛私通唐王、自立為國王等不臣之舉,朝廷對此非常重視,派出刑部侍郎何喬新等人調查。

何喬新等人調查了一年多,寫了一篇報告給皇帝,即《勘處播州事情疏》,洋洋灑灑一萬兩千多字,除了講楊愛是無辜的以外,還講了許多無關的事。

>比如唐王到播州買棺材木:“本年七月內,唐王要買壽器。聞知越熙雍曾在播州教書。本州出產紫杉材板,差校尉張琳將銀五十兩前來本州收買。”

播州交黃冊(人口統計表)時順便做生意:“本年失記月日,本司差頭目文錦前往南京進繳黃冊,就令與松坎驛馬伕猶敬順帶杉枋一十五片前去變賣。”

播州賣礦產木材:“檀開銀場遞年煎銀萬千餘兩,黑鉛數萬餘擔,起集人夫每年砍花杉板一萬餘副,一半買囑來往官員,一半發往蘇州等處變賣。”

播州賣茶賣米:“每年起集人夫,遇春採茶萬餘擔,遇夏米價高貴,起夫分運子粒往重慶等處變賣。”

這些記載說明了播州的繁榮,當地盛產木材和鉛,也產茶葉和大米,而這些東西都是經濟發達的江南地區非常需要的。有需求就有商機,播州人把這些東西打包上船,順著赤水河可以進長江,順江而下就可以到重慶、武漢、南京這些大城市,運輸成本低,利潤卻頗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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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三點。第一,大明朝的官員已經很貪,沿途不打點就別想好好賣東西。第二,播州楊氏的關係網很廣,唐王封地在河南南陽,平日裡被鎖在王城跟囚徒似的,但他靠一個在播州教過書的人就能牽線買木材。同時楊氏沿途打點官員,還是常年打點,官員會調任、升遷,時間一長,大明朝遍地都有播州的朋友。

第三是最重要的一點,播州是真有錢,運出去的貨拿一半來送人,只能說明播州的家底比這要厚得多。

事實的確如此,在成化十二年(1476年),西南爆發叛亂,朝廷派軍鎮壓,領兵的張瓚事後寫了本作戰日記《東征紀行錄》,其中對待了二十三天的播州評價是:“居民富庶,有江南氣象。”還寫了首詩稱讚:

>山到湘川勢漸平,

田連阡陌戍連營。

居人萬井青山外,

雲水中間是播城。

詩裡邊的數字多是虛指,播州城內為必有萬井那麼誇張,但張瓚是京城來的大人物,他有如此評價,說明播州的繁華不是蓋的。

錢並不是萬能的,尤其你沒有守護鉅額財富的能力之時,錢只會成為禍根,但播州楊氏有這個能力,因為他們是土司,有軍隊!

張瓚平叛為什麼要到播州,因為這次平叛也有播州兵的參與。這種情況類似於周朝的天子與諸侯,王師出動,諸侯要出兵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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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瓚對於播州兵的記載有三處。一是初見:“楊宣慰父子率其土兵萬人布營壘於十裡之郊,炮馬交作,軍容甚都。”二是出征:“宣慰楊輝父子率其部屬土兵八千餘人。”,三是留守:“仍留播兵一萬人為備禦之計。”

三處記載反映出,播州兵遠在萬人以上,這還是成化年間,到了一百五十年後的萬曆年間,播州兵的數量不減反升。

一個原因是播州還是那麼富,有錢養軍隊,另一個原因是播州兵出場打仗的次數更多了,需要維持比較多的人數,這個原因正是地方官府造成的。

到了萬曆年間,大明朝遍地貪官,官府要糧沒糧、要兵沒兵,地方軍隊人數少不說,戰力還低得可憐,連地區內的一點小叛亂都解決不了。可這麼點小事又不能請皇上派兵鎮壓,那樣政績工程就全毀了。

四川官員四處張望,土司不就在那坐著嘛,鎮壓叛亂的艱鉅任務,外包給他們多好。算起來土司軍隊也是明朝的軍隊,但沒有軍餉,官府不用管錢糧,正合官員心意。

當然,土司不傻,打仗是要死人的,不給好處怎麼行,精明的他們跟官府達成了默契。土司幫官府平叛,平叛後搶錢、搶糧、搶女人,官府概不追究。換而言之,官府把叛軍的財產當成了外包的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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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州當時屬四川管轄,是四川境內最強的土司,因而承擔了眾多平叛任務,四處出擊,連遵義數百公里外都留下了播州兵記功的石碑。

按理說,這樣下去土司跟官府的關係還是很和諧的,土司打仗搶錢,官府政績加分、升官發財,但播州楊氏的末任首領楊應龍覺得不對味。那些叛軍本身就是窮苦人,被官府盤剝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山高路遠的很難打,油水還少,收益不高啊。相比之下,官府手中的城市防備空虛、富庶殷實,圈佔地盤更有利。

楊應龍出手很有策略,前期專搶貴州,貴州打又打不過,只能往上報告,尤其在播州內部分裂後,貴州官員最為積極。

播州楊氏統治播州數百年,樹大根深,但楊氏並不是播州唯一的大族,下面還有羅氏、袁氏這些大族,也世襲官職,比如羅氏就世襲播州宣慰同知,地位僅次於楊氏。到楊應龍這一代,還敢跟楊氏搶地產,結果被楊應龍殺了全家。剩下的大族人人自危,五司七姓聯名上告楊應龍謀反。

朝廷方面很重視,把楊應龍叫到重慶審問,在重慶,川黔二省官員吵翻了天,貴州官員紛紛要求判楊應龍死刑,四川官員則力主讓楊應龍率軍平叛,戴罪立功。

最終四川官員的意見佔了上風,楊應龍回到播州,在萬曆朝鮮之役爆發後,他還曾上書表示願派兵五千助戰。但隨著朝鮮戰事膠著,四川僅有的精兵盡數抽調,川黔二省已無兵力抗衡播州,楊應龍也安心做起了自己的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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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四川巡撫換了人,新任四川巡撫王繼光想把楊應龍叫到重慶受審,楊應龍自然不會再去。王繼光因此動用武力,發兵進攻播州,當地明軍哪裡是播州兵的對手,被殺得慘敗。

此戰後,王繼光被撤職查辦,楊應龍也因公然屠殺明軍被定了個大逆不道的罪名,如果不是朝鮮那邊打得正歡,估計大軍都準備集結了。楊應龍也知道自己跟明朝的關係很難修復了,乾脆連四川也咬一口,屢屢進犯重慶。

播州楊氏的毀滅

朝鮮戰場耗費了明朝的主要精力,朝廷不想西南再鬧得不可開交,主動丟擲橄欖枝,楊應龍伸手接住,把斬殺明軍的幾個手下獻出抵罪,再獻上罰款、貢品等等,播州問題暫時平息。

外部問題平息了,內部可沒有,五司七姓吃裡扒外,告楊應龍黑狀,楊應龍不能忍,直接開展分田地行動,以武力滅掉這些大族,並把他們的土地分給窮苦的苗人,苗人群起響應,楊應龍的隊伍更加壯大。

眼看著楊應龍這麼鬧騰,貴州方面覺得要有所動作,才能跟上面交代,於是一支三千人的明軍悄然殺向播州。三千人無論如何也打不下播州,貴州只是想做做樣子,一碰到就跑,結果播州兵太生猛,一個都沒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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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人對明朝來說不是大數目,可是打臉打得太狠了,這是楊應龍第二次明目張膽殺明軍了,上次因為朝鮮戰場沒動手,但現在朝鮮之役結束了,強兵猛將有空了,想打就能打!

萬曆二十八年(1600年),二十餘萬明軍悉數集結。這些人可以說是明朝的救火隊員,寧夏之役是他們,朝鮮之役是他們,現在播州之役還是他們。一群猛然撲上,任憑播州楊氏有數百年積累,武力冠絕西南,最後還是慘敗覆滅。

算起來,這支明軍跟播州兵的作戰方式是一樣的,因為朝廷已經窮得發不起軍餉了,都是讓主將自籌,怎麼自籌?無非就是搶,搶完還喜歡燒,結局就是“千年並建之播,一朝成墟,見者無不徘徊諮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