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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只合揚州死”的平民張祜,憑詩好與市長攀交情,竟然成功了

“人生只合揚州死”的平民張祜,憑詩好與市長攀交情,竟然成功了

如今,知道張祜的人並不多。

儘管在他所身處的那個時代,他被世人稱為“張公子”,有“海內名士”之譽。

在唐代,振聾發聵、大放異彩的大詩人太多,張祜又有什麼特別之處呢?

如果說,他以詩才與杜牧成為忘年交,又因此遭受元稹的毀謗,一生與仕途無緣,這大概多少可以get到那點兒味道。

01。市長大人留步,詩人張祜來了

故事,要從唐武宗會昌五年(公元845年)說起,當時的杜牧正出任池州刺史。

刺史,大官!

有人說,刺史相當於現在的省長,這其實相當地不準確。

刺史,刺史,檢核問事、為皇帝所用,是一州郡縣的最高行政長官,但也得看當時朝代的行政單位,以及各區域的大小、人口數量,以及有沒有兵權。

刺史官印

這個池州,在晚唐是個什麼概念呢?

池州官網上的一段介紹是這樣的:

池州,又名池陽郡,唐高祖武德4年(621)置州,轄秋浦、青陽、石臺、至德等四縣,治所在秋浦(今貴池區)。池州在長江之濱、黃州之東,雖非黃州“僻左小郡”,也不過是“吳頭楚尾”只有17591戶的江東小州。

也就是說,當時的池州刺史,大概就是一個市長的概念。

前任市長李方玄幹得不錯,他與杜牧同朝為官、又是同齡好友,交情不錯。

“人生只合揚州死”的平民張祜,憑詩好與市長攀交情,竟然成功了

會昌4年9月,杜牧被“排擠”來了池州接他的班,好友相見,一連詩酒唱和了十餘日,還覺得不能盡興,那就不如就親上加親吧——李“許以季女,配杜長兒”,也就是李方玄把自己的二女兒許配給杜牧的長子,這就結成了兒女親家。

要說,杜牧雖以詩名傳天下,但也是個能吏,尤其是新官上任的,查訪除弊、整頓地方,做了不少關乎民生的好事,但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封建社會的苛捐雜賦和積年弊端。

因此,打家劫舍的流寇江賊出現了,他無力解決;池州大旱了,他也只能去求雨;下雨了,他還得去還願……

一直以來官運不佳的杜牧,其實這市長當得也很辛苦而憋屈的。

好在,官場失意,文壇得意。

慕名而來,找杜牧談詩論道的人就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張祜。

詩人嘛,總是不可捉摸的,想到哪兒就做到哪兒,既然與杜牧神交已久,那就去投奔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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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來了,他帶著丹陽江上的氤氳,一路溯江而上就來到了池州。

舊時文人用眼費,晚上煤油燈瓦數也不夠,如果時光能穿越個一千年,帶上一份丹陽特產——眼鏡,那應該是極好的。

這一見啊,果然是高山流水、相見恨晚,雖然兩人足足相差了20歲。

在純粹的詩人身份面前,年齡不是問題、地位不是問題、官職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你的詩夠不夠好,能不能引起共鳴!

會昌5年,成功與池州市長杜牧攀上交情的張祜,在重陽節這一天,一切攜手登上了奇山,激動之餘,杜牧就寫下了這首著名的七律《九日齊山登高》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銜壺上翠微。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需獨沾衣。

“人生只合揚州死”的平民張祜,憑詩好與市長攀交情,竟然成功了

今天的我們,很難想象,一個年長市長大人二十多歲的平頭百姓,跑來對他說:“喂,市長,我是張祜,就是寫《宮詞》何滿子的那個人,我聽聞你的詩不錯,不如我們一起登高望遠、喝酒論詩吧,一較高下!”

杜牧呢,欣然而至,並沒有覺得這是件辱沒身份的事,甚至啊,他還借這首登高詩,勸慰張祜,也是憐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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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大雁的倒影在江面上掠過,留下了心裡的痕跡,與客人張祜一起登高喝酒,自然是暢快肆意的,貌似一切都很喜樂平和。

然而,看似曠達至極、看破一切的領了悟,又真的如此嗎?

八句中,前六句都是千古名句,就算是稍顯遜色的末兩句,也被《唐詩別裁》評為:影切齊山,非泛然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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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首詩既贏得了張祜的情誼,又引起了千古文人的共鳴呢?

因為,懷才不遇、英雄無用武之地,大概就是他們共通的心境。並不能真正地看破紅塵,豁達、快樂也只是表面的強顏歡笑。

縱有天賦和偉才,但沒有明君賞識、沒有施展抱負的舞臺,一切都是枉然。

對已經是52歲的張祜而言,人生已經漸入暮年,還有多少機會呢?

即使依然年輕的杜牧,看似是一州刺史,但是於他的抱負和才幹,又何嘗不是大材小用呢?

詩寫得好,為什麼偏偏做不了官

張祜和杜牧跨階層的登高懷古,是一種唐朝式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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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至少說明了一點,“詩酒趁年華”的快意人生是值得仰慕的,詩人作為一個不事生產的職業,在大唐盛世,是有可能換取功名和官爵的,這是時代特有的寬容和自由。

然而,張祜成在詩,敗也在詩。

第一個問題,張祜的詩寫得好不好?

和我們今天的命題作文一樣,同一件事,無數個詩人去寫,總有驚豔四座、讓人拍案叫絕的。

張祜就是總能製造這種神話的人。

《新唐書·禮樂志》中記載:

“玄宗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值,號皇帝梨園弟子。”

話說,天寶年間,有一個來自西域的歌女名叫何滿子,在這梨園裡勤學苦練20年,終於成為一代著名歌者,卻因為被人誣告判了死刑。

出於對犯人的臨終關懷,再加上這個何滿子色藝雙全,監斬官倒也真心實意問她還有什麼未了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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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滿子說,別無他求,只想在臨死之前再唱一首歌。

多麼令人無法拒絕的要求啊!那就讓她唱,讓她唱,這一唱,就唱得聞者落淚、天地變色。

監斬官也是個好事的人,一看出現了天地異象,立馬稟報了皇帝。皇帝最愛聽這些祥瑞之事,再加上眾人斡旋,也就是順勢免了何滿子的死罪。

就這麼一件事,無數詩人墨客大書特書,元稹、白居易、杜牧都寫了,但最終廣為流傳的卻是張祜的《宮詞》

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即使今天,我們來讀這首小詩,也絲毫沒有障礙。

我的從千里之外的家鄉來這裡,一入深宮苦練歌藝就是二十年啊,我的青春、我的歲月、我的家人、我的全部……而今都化作泡影,只能悲歌一首了此一生,把我的熱淚灑在您的面前……

淺顯易懂、感情真摯,卻讓世人共鳴了。一時間,大家都在為何滿子落淚,都在問寫這首詩的人是誰?

“人生只合揚州死”的平民張祜,憑詩好與市長攀交情,竟然成功了

大概從那個時候起,元稹的小心眼就已經發作了,詩不如人,那就斷你官路!

以至於,後來令狐楚向皇帝極力舉薦張祜時,元稹卻說:“張祜的詩乃雕蟲小技,大丈夫不會像他那麼寫。若獎賞他太過分,恐怕會影響陛下的風俗教化。”

元稹此番記恨賢才的行為,眾人是敢怒不敢言,但彼時他位高權重,又奈他何。為了表示惺惺相惜,杜牧贈詩張祜說:“何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

第二個問題,張祜難道自身就真的沒有問題嗎?

有,當然有。恃才而傲,是才子們的通病。張祜太過於張狂,自然容易遭人記恨,也容易得罪人。還沒與元稹照面呢,即已經被擺了一道。

或者從某個角度而言,老天過於厚愛張祜的詩才,讓他詩的國度裡稱王,從而在人的世界裡總是格外艱難,備受挫折。

詩人嘛,尤其像張祜、李白這樣的,又有一身好武藝,總以為是時代辜負了自己,既然沒有指點江山的疆場,那就只剩激昂文字的詩酒與美人,以及那個紙醉金迷的浪漫揚州了。

張祜如此,杜牧也如是,總對揚州戀戀不捨。

張祜有一首《題金陵渡》

潮落夜江斜月裡,兩三星火是瓜洲。

羈旅途中,長江夜景,斜月與兩三點漁火照亮的地方,就是夢裡的揚州啊!

所以,他才會寫出那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縱遊淮南》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此生恨不能生在揚州,那麼就把這裡作為自己的歸途吧。

只是,描寫揚州的詩,還得看杜牧,這也許才是真正的惺惺相惜,才不會如元稹一般背後落井下石。

杜牧說:“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杜牧說:“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杜牧說:“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興趣相投、同病相憐、彼此欣賞,這大概就是男人加詩人之間的友誼基礎。

晚年,張祜寫下了一首《到廣陵》

一年江海恣狂遊,夜宿倡家曉上樓。嗜酒幾曾群從小,為文多是諷諸侯。逢人說劒三攘臂,對鏡吟詩一掉頭。今日更來憔悴意,不堪風月滿揚州。

更像是一首自傳,一生走南闖北,卻把時光都耗費在風月場上和酒罈子了,但是他的詩是獻給邊疆的,他的心是赤血丹心,只可惜就算劍法不亞於詩才,最後又落得了什麼呢?憔悴頹然,又重回了揚州,真是應了他那句“人生只合揚州死了”!

這樣的張祜,當得起我們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