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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崢:含蓄比直白更動人

徐崢:含蓄比直白更動人

徐崢:含蓄比直白更動人

儘管多次為年輕導演的電影擔任監製保駕護航,但是與90後邵藝輝合作,還是讓徐崢感覺驚豔——如此年輕的編劇、導演可以有如此高的完成度,她寫出了濃郁的滬上風情,卻並不是上海本地人。

《愛情神話》於2021年12月24日公映,由監製徐崢聯手90後新人導演、編劇邵藝輝,徐崢、馬伊琍、吳越、倪虹潔、周野芒領銜主演,被認為是2021年華語電影的一大驚喜。一眾海派戲骨,以幽默鮮活的群像人物打動觀眾,貢獻了一出生活流演技大賞。

影片中,上海人老白(徐崢飾)自稱雜家,專門教老年人畫畫。老白的好友老烏(周野芒飾)談吐風趣,一生追逐浪漫。帶著女兒的單親媽媽李小姐(馬伊琍飾)、老白的前妻蓓蓓(吳越飾)、有錢有閒而丈夫失蹤的格洛瑞亞(倪虹潔飾)因為老白而產生了交集。幾頓飯局,讓老白家的客廳成為眾人的聚會點,三女兩男憑藉智慧幽默過招,描摹出多樣的市井煙火。這群“新中年”,用更開放、更包容、更成熟的態度去看待愛情和友情,他們各懷心事,各有不幸,但是並沒有放棄優雅與浪漫,在閱盡滄桑後,看待愛情時,多了一層溫潤,多了一份理解,多了一種慢慢靠近的過程,但那份追求心愛之人的執著和些許的孩子氣,也讓觀眾多了幾分笑意。

作為華語影壇重量級的人物,徐崢以演員、監製、導演不同的身份穿梭於作品之間,也樂於扶植新人導演。其監製推出的《超時空同居》《我不是藥神》《寵愛》等不同型別的電影作品,均有不俗表現,其中《我不是藥神》更是達成票房、口碑的雙重豐收。談及參與《愛情神話》的緣由,徐崢表示很多電影都在強調工業感和專業度,但其實生活感很重要。“我認為《愛情神話》是一部生活流的電影,精準地捕捉到上海兩公里內生活中的細碎,特別的當代,特別的都市,是真正的當代與都市的感覺,有一種小而美在裡面,我希望透過這部電影,能真實展現上海不同層面的城市風情。”

很少能夠碰到一個戲

具有這麼真實的生活質感

《愛情神話》劇本於2020年FIRST青年電影展創投電影計劃中,拿下兩項大獎而得到拍攝的機會,當時評委對於該片的評語是:“把摩登都市的市井風貌寫得剔透鮮亮,把中年男女們寫得生龍活虎。款款深情背後,是平等和包容的情感觀。”

《愛情神話》劇本在FIRST青年電影展上被評委、麥特文化老闆陳礪志看好,也由此使得徐崢與這部電影結緣,徐崢說:“陳總第一時間帶著《愛情神話》故事來找我,我一看,發現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片子,立刻答應了做監製。影片中除了老白與三個女性的情感故事,還有一條線是他和老烏有一條友誼的線。老烏多年來有個念念不忘的愛情神話,已經成了朋友圈裡的一個傳說。這個神話是真是假,我們也不敢完全確認,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我是被這條線索的主題打動了。”

從劇作的層面來講,徐崢認為《愛情神話》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愛情電影,“它是一部具有高度的文學性和藝術性,非常具有生活質感的滬語電影。它不是用戲劇性的方式來強化人物的命運,而是隨著生活當中的瑣碎、日常、閒言碎語,慢慢編織出幾個人物不同的心理活動。這個心理活動還需要讓觀眾自己非常細膩地讀解,雖然在劇作和我們的拍攝裡面,其實都已經有了,但是你得非常仔細地去品。”

讓徐崢驚喜的是,《愛情神話》並沒有因為文學性和藝術性而“曲高和寡”,而是有著濃郁的煙火氣,有大量的生活細節、生活場景,“而且跟上海這個城市貼合得非常親切,包括我們選擇的場景,正好重疊了我自己在上海的生活區,讓我感到非常親切。我覺得很少能夠碰到一個戲,能夠具有這麼真實的生活質感。”

徐崢驚歎於邵藝輝的觀察能力,“我不太敢相信我們的導演竟然不是一個上海人,她只是在上海生活過幾年,上海很多元素被她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我覺得這也是她的一種才華。我看劇本的時候就覺得這個故事很特別,導演捕捉到了很多我作為上海人已經忽略掉的一些細節。”

儘管邵藝輝是90後,但徐崢稱讚她通透“想得很明白”,“她首先是一個文藝青年,挺溫柔的,愛好文學,愛好繪畫、美術。她推薦的幾個畫家,我覺得都很有趣,她給我看她選的詩,她選的音樂,我覺得她很有自己的品位。”

此外,邵藝輝對人的觀察能力也讓徐崢印象深刻:“她的觀察力非常敏銳,也善於捕捉生活。她有非常獨立的意識,就像片中的幾位女性。”

對於《愛情神話》,邵藝輝自己也說:“我不覺得女性電影一定是大女主,也不想女性成為被凝視的物件。同時,我不想物化男性與女性的任意一方,他們都是掌握自己人生的人。我不想拔高,也不想把女性神性化。所以,電影會以老白的男性視角切入,也希望電影能夠讓男性接受。只有女性更自由,男性才會更輕鬆。女性的自我成長,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自己對自己負責。”

而在拍攝時,徐崢說邵藝輝非常“護本”,“因為她自己是編劇,所以她每一個字每一個字摳,是對文字非常較真的一個人。”

方言表演是未來的一種趨勢

也是本來應該有的一種方式

作為監製,徐崢對於《愛情神話》的劇本創作做了哪些調整?徐崢稱讚劇本本身比較完整,所以,他們只是在拍攝的時候,做了一些臺詞方面的調整。此外,針對人物在戲當中的主線,做了一些微調,結尾也做了一些處理。

因為對白中使用了很多上海話,所以演員選擇上首先就要求能說得一口上海話,徐崢說:“我覺得選對演員其實是很重要的,演員選對了,這個角色就成就了一半。我們希望演員能夠在戲裡面達到你分不清楚是角色還是他本人那樣的一種程度。”

但是,《愛情神話》又不是一部純粹的滬語電影,片中人物經常是說著說著上海話就加入了普通話,對此,土生土長的上海人馬伊琍顯然有“發言權”。馬伊琍在片中扮演李小姐,她說:“其實我們是特意把一些詞用普通話來表達,因為我們拍的是當下時代的上海。我的成長過程當中,和同齡人交往,都是普通話跟上海話夾雜著來的。因為有一些新興語言,用上海話沒有辦法講,我們會用普通話講,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組合。”

上海人徐崢也認可這一觀點,“因為有一些現代的語言已經不是過去的上海話能夠承載的,有些話拿上海話可以說,有些話上海話已經翻譯不過來了,很難講。所以有一些地方我們會做一些調整,讓語言能夠順暢一些。”

也因此,幾位演員在現場經常是逐字逐句地走戲,修改一些比較拗口的上海話,徐崢說:“我們每天都在做這種事情,比如,片中扮演的老白是個雜家,‘雜家’這個詞,上海話就很難講,蠻難唸的,念出來以後會以為是另外兩個字。如果說‘我又不是什麼畫家,我是雜家’當中要夾雜兩個普通話,我就改成‘我又不是畫家,冒充什麼策展人’,拿上海話來講。”

徐崢覺得用方言來表演是未來的一種趨勢,“它既是未來的趨勢,也是本來應該有的一種方式。因為我們呈現的是真實生活,方言所包含的風土人情,會影響到整個人的狀態。普通話是一種標準的、用來交流的語言,但是當你用方言去表演的時候,你整個人的表演狀態其實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隨著電影行業的深入以及普及,我覺得用方言來表演電影,其實是一種趨勢,說明不管是創作者也好,還是觀眾也好,大家更加重視我們這種表演的質感了。”

老白是一個底色

這條線串起所有的故事

除了擔任監製,徐崢還在《愛情神話》中扮演老白,一位普通的上海爺叔,“我儘量用比較生活的方式去演,除了造型與以往不同外,我之前也從來沒有用滬語這麼完整地演過一個角色,沒有這樣去演過一個長片。”徐崢形容老白這個角色是影片的線,“電影裡基本上是以老白的視角去看故事,所以,我覺得我就是一條線,每個不同的人物,都是不同色彩的珠子,由我這根線串起。我在表演時不想讓老白具有過多的特質,我覺得他是一個底色。把我當成一個背景,鋪在裡面就好了。”

徐崢自己導演的作品也曾涉及中年話題探討,“但是,我覺得更多的是站在男性的立場。《愛情神話》裡面雖然我是男主角,用我的視角去看所有事情,但其實呈現出來的是女性觀點、女性態度。老白非常尊重女性,我覺得這是老白身上很重要的一個特徵,這一點還挺讓我對這個角色有好感的。”

“三個女人一臺戲”,而這三個女人都和老白有糾葛。吳越演的蓓蓓是老白前妻,蓓蓓對老白還有一些複合的幻想,但是老白已經邁過這一步了,老白心儀的是李小姐。但是李小姐由於上段婚姻的不幸,最終打算和老白“斷舍離”,老白因此很受打擊。倪虹潔扮演的格洛瑞亞跟老白學畫畫,是一個自由奔放的女性,一次酒後,兩人發生烏龍的事情,“總之看起來好像風輕雲淡,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其實有很多的窘迫、尷尬,很多事情不能遂人心願,老白過得就是這樣的人生。”

在徐崢看來,老白不是智者,他看不清楚自己的人生,也搞不清楚別人,“就是說他也猜不到別人背後的小心思,所以,他被裹狹在生活當中的各種小遭遇裡。表面上看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但其實每件事情都讓他挺不爽的。兒子談朋友談得也沒有那麼順,還是個美妝博主;前妻老到他家裡來,自己想追李小姐卻被婉拒;母親還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想要控制他的人生;面對格洛瑞亞也是情緒複雜。所以,對他最好的人其實就是老烏,可是他這個真正的朋友,還去世了。所以從結尾上來講,我覺得老白蠻心灰意冷的,幸好老白也不是一個特別明白的人,所以他在低落之後,仍然積極地想去追尋屬於他的幸福。”

片中的老白是個做飯高手,徐崢說自己生活中可以做一點,但不像老白那麼專業,“我吃過老白這個人物的原型做的飯,非常地道,是非常精緻的私房菜,不能說是家常菜,因為我覺得說家常菜就顯得太日常了。私房菜還是有一點小小的秘籍,加上自己特殊的一些做法,積累了這麼多年經驗,彙總到一起還是很高階的,所以我跟他沒法比。”

商業電影也需要抬高門檻

拓展大家的視野和維度

《愛情神話》呈現了一種屬於成年人的鬆弛,用輕盈的筆觸生動地刻畫了人際交往中的妙趣橫生與細膩的情緒表達,幾位性格與態度截然不同的人物角色為大眾提供了多種值得品味的現代愛情樣本。

《愛情神話》中的幾位女性令人印象深刻,但徐崢認為這部影片對男性和女性來說,其實是非常平等的心態。“每個人都會對生活有渴求,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論男女都是這樣子。在影片中,大家在不如意之後能夠迅速成長、彼此接納、彼此尊重,尊重不同的觀點,尊重不同的立場,包括老白對兒子的接受。”這種包容讓徐崢非常欣賞,他希望年輕觀眾也能從影片中有所領悟,“他們到了一定的年齡,應該理解生活的不容易,理解生活當中的各種可能性,理解人性當中的各種複雜性。人其實是很複雜的,不是一個概念或者一個標籤就能夠簡單去概括的,每個人隨著不同的境遇,會有不同的面相。這些面相組合在一起,才能成為每一個不同的個體。”

同樣,電影市場也需要包容之心。徐崢表示,觀眾需要很多型別的商業電影,但是商業電影也需要抬高門檻,拓展大家的視野和維度,“我覺得《愛情神話》不是一部單純的型別片,它具有複雜性,比現在很多娛樂電影中的直白描述要更加含蓄,這個含蓄給電影帶來一種美。大眾的口味更容易接受直白的東西,但是,我們必須考慮到有一部分觀眾會更喜歡這種含蓄細膩的,帶有一些隱晦的描寫。”

而對於型別片的拓展,徐崢認為不能用所謂的文藝片、愛情片去定義,“我覺得伍迪·艾倫的電影就是伍迪·艾倫的電影,不屬於任何一個型別。同樣,我覺得《愛情神話》就是《愛情神話》,你不能說它是喜劇片,也不能說它是愛情片。”

至於令不少觀眾“破防”的老烏的“愛情神話”,徐崢認為有一些人就是活在過去、活在自己曾經有的那種經歷裡面,“看上去這種人好像挺慘的,但我覺得其實因為他們有這種愛的信念,這種人還活得蠻幸福的。”

而作為老烏的好友,老白相信這段“愛情神話”嗎?徐崢笑說:“我不相信,完全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