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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國古代智者的思想成果,可能更多的是其生命體驗的結晶

其實,中國古代智者的思想成果,可能更多的是其生命體驗的結晶

其實,中國古代智者的思想成果,可能更多的是其生命體驗的結晶

有人說:“中國的哲學,不像西方那樣的很有系統,它原初所走的就不是邏輯的進路。譬如說,中國思想最蓬勃時期的先秦諸子,如孔、孟、老、莊,大體都不是很嚴格的邏輯系統……故以西方人的眼光來看中國的思想,是很麻煩的,很難了解。”

西方人表達思想,一般都會用到界定概念、下定義、歸納或演繹的推論,這樣一套邏輯系統。因其指向清晰,沒有歧義,所以聽得清楚,看得明白,容易理解。而西方人讀中國儒家的經典《論語》,覺得東一句、西一句,左一段、右一段,感覺好像都是智慧,但卻漫無系統,看不出到底要說明什麼。

其實,不僅是西方人,就是現代的中國人,讀自己老祖宗的東西如《論語》,如《道德經》,甚至王陽明的《傳習錄》,也會有西方人一樣的感覺。這恐怕不只是表達的差異。

西方人的思想收穫,往往是邏輯思維的結果;當此人要把自己的思想訴諸彼人的時候,只是在用有聲語言,或者文字,再現這種思維的過程而已。現代的中國人,也已經形成,或正在形成這樣一種思維習慣,有過學術訓練的人,尤其如此。

其實,中國古代智者的思想成果,可能更多的是其生命體驗的結晶。換句話說,孔、孟、老、莊的智慧,都來源直覺。這種直覺,本來就不具備邏輯基礎,因而在呈現智慧時,就顯得碎屑、零散;但在這些碎屑、零散的智慧中,不少也具有震古爍今的貢獻和光芒。

王陽明,就是這樣一位中國明代的智者。可以說,他的一些最重要的思想,都直接產生於他的生命體驗。

在萬山叢棘中的貴州龍場,王陽明趺坐石墩上(一說躺在石槨中)一聲長嘯後:“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這是很多讀書人都知道的最有名的“龍場悟道”。

在南贛平寇途中,王陽明寄書弟子楊仕德、薛尚謙:“即日已抵龍南,明日入巢,四路兵皆已如期並進,賊有必破之勢……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區區剪除鼠竊,何足為異?若諸賢掃蕩心腹之寇,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誠大丈夫不世之偉績。”南、贛、汀、韶,匪患頻仍;朝廷多次舉兵,屢剿屢興。幾乎都是官兵一去,死灰復燃。“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就成了王陽明的一句顛撲不破的至理名言。

俗話說“天理良心”,“良知”亦即“天理”;“天理”又是王陽明聖人觀的核心要素。

據《王陽明年譜》記載,正德十六年(公元1521年),王陽明五十歲。這一年,“先生始揭致良知之教”。他在給學生鄒守益的信中說:“近來信得‘致良知’三字,真聖門正法眼藏。往年尚疑未盡,今自多事以來,只此良知無不具足。譬之操舟得舵,平瀾淺瀨,無不如意;雖遇顛風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沒溺之患矣。”信中所謂“自多事以來”,即《年譜》中的“自經宸濠、忠、泰之變”。

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六月,王陽明奉敕戡處福建兵變,從贛州行至豐城,聞寧王朱宸濠在南昌發難,旋即返還吉安。七月,與吉安知府伍文定等舉兵,攻取南昌,並在樵捨生擒宸濠,前後僅用了四十二天的時間便平定叛亂。

可笑的是,八月,在張忠、許泰等佞臣的攛掇下,明武宗朱厚照自稱“威武大將軍鎮國公總兵官朱壽”,領京軍南下,要親自在鄱陽湖生擒朱宸濠凱旋歸京。許泰等要王陽明把朱宸濠放了;而王陽明認為宸濠既已被擒,武宗還要御駕親征,放了朱宸濠不但可能會有無妄之災,同時還會導致民力疲敝。便力阻武宗南下,於是招致張忠、許泰的嫉恨和構陷。張忠、許泰是皇上近臣,能量極大,與他們的纏鬥,是王陽明又一次災難深重的生命體驗。王陽明對“良知”“天理”的重視,正是在這種百死千難境況中的人生感悟:小民的“心賊”難除,最多是上山為匪;而位高權重的人,泯滅“良知”、不講“天理”,其危害性就不可想象了!

王陽明對陳九川說:“某於此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得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功,負此知耳。”言之諄諄,令人動情。

錢德洪在《年譜》中補充說:“先生自南都以來,凡示學者,皆令存天理去人慾以為本。有問所謂,則令自求之。未嘗指天理為何物也。間語友人曰:‘近欲發揮此,只覺得有一言發不出,津津然如含諸口,莫能相度。’”

誠所謂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天理”“良知”,雖然古儒言之在先,但因為你沒有古人的生命體驗,很難確切理解它的全部內涵。王陽明有了這種生命體驗,或許就有了與古人相同的生命感應,也就知道了它的全部內涵。但“欲發揮此,只覺得有一言發不出,津津然如含諸口,莫能相度”;“有問所謂,則令自求之”。這就是西方人讀儒家經典、中國現代人讀古人的書,不易讀懂,字句都能疏通,但還是不能完全理解的道理。

王陽明的“所以為聖者”的唯一標準就是:“純乎天理”,而且說“知識愈廣而人慾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對於王陽明這種似乎有些偏頗和激憤的觀點,看了此文,應該會有一些“瞭解之同情”吧。

(本篇完)

釋出於: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