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楓麟
圖/來源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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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憲宗晚年為求長生不老，帶頭信佛。聽聞寶雞法門寺有佛骨舍利，便派人請回宮中，供奉三日，讓眾人瞻仰禮拜。長安一時間掀起信佛熱潮。沒想到，此舉遭到一位朝官猛烈抨擊，他上疏《諫迎佛骨表》，用詞空前激烈，懟得憲宗分分鐘吐血！
他說，佛法並非東土大唐的產物，是漢明帝時期，從西域傳來的。他又說，歷代信佛的帝王，壽命都不長，可見“事佛求福，乃更是禍”。他勸諫憲宗清醒點，回頭是岸，當務之急是燒掉佛骨，讓天下回歸正統。信奉儒家思想，難道不香嗎？
這位敢戳逆鱗的狠人，正是“唐宋八大家”之首——韓愈。
憲宗讀罷七竅生煙！
你批我搞迷信，我認。你咒我短命，是幾個意思？還揚言“佛如有靈，能做禍崇，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鑑臨，臣不怨悔”。好呀，你大丈夫敢作敢當，不怕報復。今天，我非弄死你不可！
其實，憲宗有“小太宗“之稱，年輕的時候開創了“元和中興”，實在算不上昏君。只是晚年性情大變，最終被宦官刺殺，不得善終。
宰相裴度為保住韓愈，說了一籮筐好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韓愈被貶到了荒蕪凋敝的潮州。大唐晚期的潮州，可沒有爽口的牛肉丸，放眼望去一片沼澤蠻荒。
韓愈剛到潮州，就聽說此地鱷魚氾濫，把老百姓的牲口都吃光了。他下定決心要為民除害。
一日風和日麗，韓愈帶領官民，抬著供桌祭品，來到鱷魚出沒的溪水邊，慷慨激昂地朗誦了一篇《鱷魚文》。先禮後兵地警告鱷魚，趕緊搬遷，否則殺無赦。
不知道是韓愈的氣場太強大，還是他被主角光環籠罩。據說，溪水很快乾涸了，鱷魚被迫搬遷六十里。潮州的鱷魚之患就這樣輕鬆搞定。如今，“祭鱷魚”成了潮州美談，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
給鱷魚讀文章，下通牒，行為帶著幾分無厘頭。其實，表面是驅逐鱷魚，實則心繫朝廷，暗諷“藩鎮”這大顆毒瘤的祛除。
韓愈上懟皇帝，下驅鱷魚，從中可以看出他不懼權威、個性張揚、敢於打破常規。作為“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他憑藉一己之力和百折不撓的精神，立志恢復大唐文壇的中興。
韓愈19歲時離開了洛陽老家，隻身前往京城長安，投奔到北平王馬燧麾下。機緣巧合下，他結識了長安文壇前輩梁肅。兩人在文體上不謀而合，都反對駢體文，主張用先秦、兩漢的散文形式寫作。在梁肅的指導下，韓愈的古文精進不少。從那時候起，“光復古文”的種子，便在韓愈心中紮根。
韓愈25歲，第四次參加了進士考試，看到題目那一刻，他嘴角微微上揚。這次的題目，竟然和第三次考試的題目類似，韓愈憑著腦中記憶，揮筆成文，提前交卷。
主考官陸贄看完此文，不禁拍案叫絕，“此乃好文章！承襲古風，沒有一點駢體文的影子！”同時，感慨這樣的文章需要一雙慧眼，不然很容易被埋沒。畢竟，當時駢體文盛行，文人墨客競相追捧。韓愈這匹“千里馬”總算遇到了“伯樂”，成功晉級。
貞元十六年冬，韓愈被任命為國子監四門博士，正式步入官場。他一邊積極推進“古文運動”，一邊大力提倡“儒學”。無論是給憲宗的奏摺，還是給親友寫信，或者與文友切磋文章，他都是按先秦、兩漢的古文要求精心撰寫，並且總結了一套“心法”。
第一點，注重詞語創新，“惟陳言之務去”。
駢體文最大的缺陷就是語言乏善可陳，好用典故，華麗虛空。
第二點，注重句式的設計，發揮散文優勢。
句子長短結合，可甜可鹹，“其句讀不類於今”。駢體文講究句式工整，強調對稱，句子氣勢較弱，缺乏變化。
第三點，注重文章的結構佈局，主張寫散文，“宜師古聖賢人”。
韓愈推薦學習先秦諸子百家、屈原以及司馬遷的文章，文以載道，強調“自然平實”才是最好的結構。
當代文學大師餘秋雨評價韓愈的文章“氣魄很大，從句式到詞彙都充滿了新鮮活力”。
52歲的韓愈徹底火了，有多火呢？
《古文觀止》裡屬他文章最多，《雜說》《師說》《柳子原墓誌銘》等，篇篇都是10萬+的爆款，一時間吸粉無數，韓愈的子弟甚多。加上散文大家柳宗元的加盟，業績蹭蹭上漲。
古文實力迴歸，駢體文被無情碾壓。韓愈作為“古文運動”的倡導者，一代文宗他當之無愧。
餘秋雨在《中國文脈》中寫道：韓愈、柳宗元他們既有觀念，又有實踐，“古文運動”展開得頗有聲勢。
他們兩位，做了一件力挽狂瀾的大事，改變了一代文風，清理了中國文脈。
這裡涉及一個重要概念“中國文脈”，它具體指什麼？
餘秋雨老師開篇就做了定義：“中國文學幾千年發展中最高等級的生命潛流。”
進一步闡釋“這種潛流很難發現，只有從遠處看去，才能領略大概，就像一條倔強的山脊鎖連城的天際線”。並指出最常見的理論岔道“不是官方主流，不是民間主流，體量不大，時斷時續”。
品味，是鑑定文學等級的唯一標準，需要在海量的文學作品中大膽取捨。
先秦諸子對中國文脈的形成有特殊貢獻，餘秋雨老師將文學品相分三個等級。
莊子和孟子列為第一等級。
孟子恃才傲物，文辭大氣磅礴，文脈到他這裡，氣血健旺，有一種“大丈夫”的人生格調。莊子運用極強的想象力，講述一個又一個寓言故事，將南天北海融為一體，使他的作品成為一流佳作。
老子和孔子列為第二等級，韓非子和墨子位列第三
，他們在文學領域百花齊放。值得一提的是，孔子的思想後來成了千年正統，他的文風成了永久的楷模，為中國文脈注入了一種樸實而正氣基調。
莊子是先秦諸子中的文學冠軍
，如果範圍擴大到整個先秦時期，那麼文學桂冠該頒給了大詩人屈原。他的作品，不回答，不宣講，也不啟迪別人，各種花式提問，看似永遠無解。但卻為中國文脈注入了強健的詩魂，同時，也讓李白、杜甫讚歎不已。
到了漢代，可以和屈原分庭抗禮的集大成者便是司馬遷。就散文而言，司馬遷是中國古代第一支筆。
接著，話鋒一轉，餘秋雨老師說“唐宋八大家”聯合起來也抵不上一個司馬遷。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呢？
不妨帶著疑問，讀一讀《中國文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