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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辣,沒想到是他們

好辣,沒想到是他們

作者 | 向由

又是一年諾獎“嘉年華”,昨天下午5時,第一個頒佈的獎項“生理學或醫學獎”落定。

獲獎的是兩位美國科學家,David Julius 和 Ardem Patapoutian。諾獎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因發現溫度與觸覺受體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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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Julius 和 Ardem Patapoutian獲得諾貝爾獎,諾獎官方在推特也寫道:他們“因發現溫度與觸覺受體獲獎”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諾獎生理學或醫學獎尤其受到關注。原因無它,僅僅是大家熱衷於猜測,在過去一年多里,大放異彩的“mRNA技術”是否獲獎?

要知道,另一個重磅獎項“科學突破獎”在今年9月頒獎時,就將一個獎項授予了“mRNA技術”。科學突破獎雖然名氣不如諾獎,但它“財大氣粗”,300萬美元的獎金比諾獎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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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2年科學突破獎獲獎名單中,卡塔林·考里科(左)和德魯·韋斯曼(右)研發了工程改良的RNA技術,獲得了生命科學獎(圖源:Courtesy Karikó/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然而沒有想到,抱此熱望的人,僅僅猜對了一半。

今年的諾獎首獎獲獎者,的確與“科技突破獎”有重合,但不是今年,而是去年——今年獲得諾獎的Julius,在去年“因發現與痛覺感知有關的分子、細胞和機制”獲得了科學突破獎。

諾獎,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01

又是“神經學”

凡有預測,就會打臉,但這其實不重要了。作為歷史悠久、知名度高的一個獎項,諾獎“開獎”時,總能吸引一批人來,看熱鬧的看熱鬧,看門道的看門道。

不過今年,看門道的“門檻”似乎不高——

令Julius獲獎的成就,早在他1997年時就完成了。當時,他在實驗室尋找“辣椒素”的受體。“辣椒素”,是辣椒中的一種自然化合物。

我們知道,吃辣椒時會有痛感和灼燒感,然而,我們對其中的機制並不清楚。

據諾獎官網介紹,Julius教授和同事建立了一個包含數百萬個DNA片段的資料庫,這些DNA片段對應的是在感覺神經元中表達的基因,它們可以對疼痛、熱、觸覺作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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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獎者David Julius 和 Ardem Patapoutian

也就是說,Julius集合了感覺神經元對應基因的“大資料”,從中一個一個試探,終於發現了一個辣椒素感應基因。由基因表達出的蛋白質受體,是一種新的離子通道蛋白——辣椒素受體。

後來,辣椒素受體被命名為 TRPV1。這也是說,它屬於“ TRP”家族。(TRP,瞬間感受器電位。)

Julius的工作,不僅是發現了TRPV1與痛覺通路有關,同時,他揭開了溫度感受的機理,因為TRPV1還是一種熱敏受體。“辣椒素”受體的發現,從機制上解釋了,為什麼辣椒同時帶來痛感和“灼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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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Julius 使用辣椒素來鑑定 TRPV1(圖源:諾貝爾獎官網)

意義更為重大的是,從此,“ TRP”家族受到了科研界重視,由它進入了對神經學感受器的分子機制研究。

Julius的工作無疑有開創性,是“0到1”的進步,接下來,則是“1到多”。

2002年,Julius用薄荷找到了冷敏感的分子,它是“ TRP”家族的另一成員(TRPM8 受體)。對神經系統中感受器的研究更加完善。

值得說明的是,此次諾獎的另一位得主Ardem,也同時獨立完成了這項研究。

除此之外,Ardem和團隊還解釋了“機械刺激如何轉化為觸覺和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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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dem解釋“機械刺激如何轉化為觸覺和壓感”(圖源:諾貝爾獎官網)

方法與Ardem發現“辣椒素受體”類似。諾獎官網介紹,Ardem和他的同事們成功地確定了一個基因,該基因的沉默使細胞對微量移液器的戳刺不敏感。因此,又一類全新的機械敏感離子通道被發現,被命名為 Piezo。

總結來看,此次諾獎的兩位得主,解釋了痛覺、熱感、冷感,以及機械壓感等“感受”在分子生物學上的作用機制。

02

費解的“第二性質”

談到今年的生理學或醫學獎,理解的門檻不高,主要原因有二。

一方面,Ardem和Julius的獲獎研究在極為基礎的層面,我們在初中生物就學過,神經訊號的傳遞模型是“感受器-傳入神經-神經中樞-傳出神經-感受器/運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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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諾貝爾獎獲得者David Julius 和 Ardem Patapoutian的獲獎研究解釋了熱、冷和觸控如何在神經系統中引發訊號(圖源:諾貝爾官網)

另一方面,對“色聲香味觸法”的好奇與研究,這是古早有之的,容易讓我們覺得親切。

空空色色間,如何轉變成人們理解的“實在”?在這方面,古人就有相當多見解。

在注重思辨的佛學派別中,眼耳鼻舌身意,被理解為“六根”,亦叫做“扶塵根”。六根對應的是“六塵”,即是色聲香味觸法。“根”觸及“塵”,經由感受,將空色化為“實在”,建立起一個我們感受到的世界。

當然,這不是要附會“科學之上是宗教”的意思。重點在於說明,古人們對“感受”的理解和思辨,其實是很細微的了。

從東方到西方,古人們對“感受”同樣感到費解。在笛卡爾之前,如“六塵”的理解一樣,人們認為,火的熱、冰的冷、蘋果的香,此類等等,都是相應物質本身的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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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爾想象的熱量向大腦傳送訊號示意圖(圖源:諾貝爾官網)

不過,在笛卡爾的時代,他提出了“二元論”,將以上性質歸為“第二性質”。

笛卡爾的時代,是力學和機械世界觀為主的年代,“二元論”的核心是,將可以數學描述的、可計算的性質歸於第一性質,其它的為第二性質。顯然,“第二性質”不被認為是物質的本質,遭到了貶低。

不過,分子生物學終於將這些“撥亂反正”,給“感覺”以正名。

今天的我們,能夠從分子結構和電訊號的傳遞出發,證明“色即是空”的“空”並不空。本質上,是將過去認為的“第二性質”歸入“第一性質”。

從這個角度看,不難發現,兩位諾獎得主的研究成果,意義之重大。

03

一點點“美中不足”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每年的諾獎開獎時,一些遺憾也夾雜其間,其中不乏有深刻的見解。

以意義論,就如前文所述,兩位科學家的成就值得稱歎。不過問題在於,Julius開拓性的工作早在1997年完成,而諾獎的到來,卻是2021年了。

好多情況已經變化。

“開獎”後不久,饒毅就撰文寫道:“David Julius的工作,是1997年的突破。2013年,我認為有一種頒獎方式是組合Julius和程亦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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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凡在物理所做學術報告(圖源:中科院物理所)

這是因為,對“感受器”的研究,現在早就跨越了1997年的層次。

當下,對TRPV1的研究不只是“知其然”,並且在“知其所以然”上有了重大突破。

2013年,結構生物學家程亦凡和Julius合作,在《自然》雜誌發表論文,以3。4埃的原子解析度首次展示了TRPV1的冷凍電鏡結構,並且看到TRPV1通道的不同部分可以響應不同的分子而改變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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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凡和David Julius合作揭示痛覺感受器TRPV1如何感知多種自然界的刺激物(圖源:論文《Structural snapshots of TRPV1 reveal mechanism of polymodal functionality》)

這項成就,不僅對TRPV1等“受體”有重要意義,而且證明了“冷凍電鏡”在結構生物學上的作用。實不遜色於1997年的發現受體。

另外,對TRPV1構象變化以及細緻機制的研究還在繼續。就在今年9月,程亦凡和Julius合作、再次釋出重要進展——利用先進的單顆粒冷凍電鏡(cryo-EM)技術,解析了辣椒素受體TRPV1的一系列構象轉變,揭示了不同致痛劑啟用TRPV1的機制。

因此,今年的諾獎生理學與醫學獎,注目於過往重大發現,但略過了當下的新銳研究。不得不說,這是一種遺憾。

編輯 | 煎妮

排版 | 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