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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富春:海德格爾天地人神合一的四元世界

語言自身都表明為一條自身開闢道路的道路。這條道路就是世界,亦即一個被語言性和歷史性所規定的世界。這個世界在海德格爾那裡被命名為天地人神合一的四元。此四元既非自然和歷史的宇宙,也非上帝的創造物,而是天地人神的鏡子般反射的遊戲。

彭富春:海德格爾天地人神合一的四元世界

■ 文| 彭富春

為了獲得語言道說的本性,海德格爾對於語言自身進行了區分。它首先相關於這樣一個問題:誰在說話?對於海德格爾而言,既非神在說話,也非人在說話,而是語言自身在言說。語言言說。這並非毫無任何意義的同一反覆,而是將語言從它自身之外的非語言性回覆到它自身的語言性。這種自身言說的語言是純粹語言,亦即它是其自身,而不是非自身。詩意語言因為傾聽了語言自身的本性且去言說它,所以,詩意語言是純粹語言。與詩意語言不同,技術語言和日常語言是對於純粹語言的扭曲和遺忘。但它們必須回覆到純粹語言的本性去。

純粹語言的言說不是陳述,而是道說。一般的語言觀將語言言說的本性理解為陳述。它將語言置於與存在、思想、和文字的特別關聯中。存在作為事情是已經給與的,思想思考事情,語言表達思想,文字記錄語言。這種觀點符合一般的語言現象,但它只是注意到了語言描述一個已發生的事情,而沒有考慮到語言指引一個要發生的事情。

海德格爾認為,語言的本性根本不是陳述,而是道說。道說是指引,所謂指引是讓顯現,也就是讓存在作為存在如其所是地顯現出來。語言作為指引之所以可能,是因為它的本性就是林中空地,也就是無敝或者真理。在語言的林中空地中,萬物得以顯現。語言讓在場者在場,讓離席者離席。作為指引的語言之所以是道說,是因為它所言說的就是道,也就是道理。

當然,語言的本性作為道說在海德格爾那裡獲得了更為具體的規定:語言性的、世界性的和歷史性的。

首先,作為道說的語言具有語言性的規定。它如同是寧靜的排鍾。這是一個比喻的說法。排鍾是教堂的排鍾,是許多鐘的組合。因此,它的奏鳴是多種聲音的聚集。寧靜不是無聲和不動,而是使寧靜,也就是使不安帶向安寧。在這樣的意義上,寧靜作為使寧靜比一切運動更具運動性,是最高的運動。道說道說出,憑藉於它使寧靜。寧靜使寧靜,憑藉於它鳴奏。

其次,這種道說具有世界性的規定。語言的道說敞開了作為林中空地的地方性。它是一個地帶。在此地帶中,遙遠的親近同時存在著。一方面,保持遙遠;另一方面,走向親近。在遙遠的親近中,萬物相互生成。

最後,這種道說具有歷史性的規定。歷史性在此表現為命運,即透過道說的運動分配和派送給人。

在上述的道說中,語言自身都表明為一條自身開闢道路的道路。這條道路就是世界,亦即一個被語言性和歷史性所規定的世界。這個世界在海德格爾那裡被命名為天地人神合一的四元。此四元既非自然和歷史的宇宙,也非上帝的創造物,而是天地人神的鏡子般反射的遊戲。語言的道說召喚人居住在這個世界中,也就是讓人行走在世界的道路之中。在此四元世界裡,人居住在天空之下,大地之上,等待諸神,相伴其他要死者。這就是海德格爾所說的詩意的居住。

彭富春:海德格爾天地人神合一的四元世界

本文作者系武漢大學哲學教授,著有系列學術專著“國學五書”(《論國學》、《論老子》、《論孔子》、《論慧能》、《論儒道禪》,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與發行)。本文選自《海德格爾與老子論道》,標題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