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二年級的時候，有天有一位小夥伴說她鄰居家頭天著火了。那時候好奇心特強，放學之後，我們幾個就跟著那小夥伴去了他鄰居家。
那家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癱躺在炕上。我們去的時候，她正在吃飯，一個玉米餅子，一碗玉米糊糊。她裸著身子趴在炕上，身上只蓋著一床棉絮。對，你看的沒錯，是棉絮不是被子。聽說火被鄰居們撲滅後，人沒事，東西都燒沒了。那床棉絮是鄰居從火裡搶出來的半床被子，也幸虧那時一到夏天。玉米餅子和粥，是她夫家一位遠房侄子送去的。因為沒人管，她拉尿都在炕上，身上生了蛆蟲，幾個月後便死了。
很多年偶爾想起那個老太太，心裡總是覺得她很可憐。但當知道了她的經歷後，對她便不再是最初的只有可憐了。
有一次跟老媽聊起小時候的事，不知怎麼就說起了那個老太太。老媽說，沒生病前，她是個很乾淨的老太太。有潔癖，誰去她家玩會，人家走了，她就要挨著打掃一遍。“她沒兒女？”“沒有，她老了以後的境地，也是她自己修來的苦果，當年，她壞了良心。”老媽嘆了口氣，跟我說了這樣一件事。
那個女人，咱們就叫她劉氏吧。這劉氏出生地主，因為家境富庶，從小養尊處優，結婚以後，老公也非常寵她，多年沒有子嗣，就領養了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去她的時候已經八個多月了，白白胖胖的，很可愛。那時她已經三十多歲了，要到生產隊幹活賺工分。沒人看孩子，她就把孩子拴在院子裡。孩子渴了餓了，尿了拉了也沒人管，有時候下雨了，她不貴去，孩子就淋著。回到家，看到孩子身上髒，她不僅不給孩子換洗，還嫌髒不抱孩子。就跟喂小狗一樣，隨意扔點吃的、喝得給她。小姑娘身上髒，她晚上不讓上炕，就扔地上。她丈夫看不過眼，就給孩子潦草的收拾收拾。
那孩子整天在院子裡風吹日曬，不長時間就變得粗皮黑臉的。夏天，孩子拉尿了，蒼蠅圍著她轉，身上就長了蛆蟲。一天，天狂風暴雨夾雜著冰雹，孩子在院子裡沒人管，連嚇帶雨淋冰雹砸，待她回到家，小孩已經死了。此後，她再也沒要過孩子，她說養個孩子太費勁，不如兩個人清閒。老到爬不動時，一把火把自己跟家一塊點了，也省得有人惦記她的家產。後來老伴先去了。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放火是不想把家產留給別人？”我吃了一驚。“嗯，她之前這麼說過，可人算不如天算，東西倒是燒乾淨了，人卻留下了。還幸虧她那個遠房侄子侄子，粗茶淡飯的給她送點過去。”老媽嘆了口氣說：“人啊，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當初那小姑娘若好好養著，怎麼著也得管她，唉……”
聽了老媽的話，我愣住了，像老太太這麼自私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是一直同情她的遭遇的，卻沒想到她遭遇背後的故事，竟然是這樣的。這就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