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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史行吟》——小道士

《溯史行吟》——小道士

玉皇樓今天竟然開了門,還有個小道士趴在石欄杆上衝我們樂。

小道士年齡並不小,黢黑臉膛上鬍子拉碴,看著比我還略大,他是玉皇樓邵道長的弟子,小的是入門輩分。

《溯史行吟》——小道士

夏天不暴曬的登山線路不多,這是今年第三趟爬小五臺,前兩次玉皇樓都沒開門,後邊的紅絲殿和山頂的白衣殿都開著門,這次玉皇樓開了門,我便暗猜紅絲殿一定關著門。

小道士跟大家熱情地打了招呼,卻並不太擅長言談,聊了幾句,氛圍就陷入了微妙的半沉默狀態。他轉身回去取了包煙散給我們,我們都不抽菸,他就脫了一隻藍色拖鞋墊著坐下,自顧自的拈出一支菸,吞雲吐霧。

《溯史行吟》——小道士

小道士的模樣很像廣東梅州的幾位朋友,客家口音也很重,我就問他是不是廣東人,他說自己是重慶人,只是很小就出去打工,又恰巧在東莞的廠裡待了十五年,所以帶了廣東口音。他說這個十五年時間的時候,眯了眼睛望向對面東嶽殿上空的天,似乎那一片藍色裡有隱形的優盤儲存著一些回憶。我看了看他,手腳粗大,胳膊上突起結實的肌肉,這是長年累月重體力勞動形成的體格,他曾把青春奉獻給了東莞,就如上億的北漂、滬漂、西漂,為當地貢獻了自己的青春,卻買不起當地房子,年紀大拼不動只好離去,不知是否有人想過該如何回報和善待這些異鄉小民。

《溯史行吟》——小道士

我問他還回過家嗎?他說每年回去一個月,幾天就會說家鄉話了。我開玩笑說那估計也是帶著廣東口音的重慶話。我沒問他父母是否還健在,對於身在異地的人,最大的殘忍就是勾起他們對家人的思念。

小道士話漸漸多了起來,說自己是在浙江入的教,任兄說那應該是正一門下弟子了。他嘬著煙搖了搖頭,對著天徐徐吐了口煙氣,說:我是龍門派的。

《溯史行吟》——小道士

道教大致可以分為兩派,北方多是全真派,龍門屬於全真一系,是全職道人,穿道服,住道觀,煉器養丹、性命雙修。南方正一派較多,正一道士可以不穿道服,正常下班回家,可以娶妻生子,主要工作是祈福祛邪、超度亡靈。在中國南方入了北方教派,用老相聲演員王文林先生的話說:嘿,有點意思哈!

《溯史行吟》——小道士

夏天的山裡,陰涼處會涼風習習,屋頂暴曬的屋裡熱的待不住人。今天恰巧廟裡停了電,又恰巧裝空開的那間房子門鎖著,又恰巧小道士沒有鑰匙,又恰巧他出來在門前乘涼,又恰巧我們也在此歇腳,如此多的巧合環環相扣,說不是造化安排都不行,於是我們幾個人之間起了因緣。因緣也叫因果,這世界上如果沒有因緣,人和人之間是永不會相見的,見了,或者是了結前緣,或者是量子糾纏增加新一輪的因果,見了是因,緣盡是果,只是不知道這次相見是因還是果?

《溯史行吟》——小道士

玉皇樓我從沒進去過,身上的汗略微落了落,我便進去轉,先給入門處的元始天尊作揖,朝裡走卻沒看到凌霄寶殿和玉皇大帝,心裡奇怪了一下,走進後院,菜園裡生菜葉上有透亮的光斑,顯得更加鮮翠欲滴,牆上題著一首詩:廟裡一根草,勸君莫來討。晝夜四分利,子孫還不了。

朝外走時候,一回頭,發現原來凌霄寶殿的入口躲在門洞旁邊,窄小的門裡黑漆漆的,走進去果然看到威嚴的玉帝和他的仙臣神將們。

出了門,小道士正和任兄、小李、楊帆、楊帆的朋友們聊著歷史上道士濟世救民與和尚獨善其身的話題,說到現在不少僧道以賺錢為主業時候,他說無論僧道,在南方都活的比較舒適,北方大多躲在深山老林裡,生活實在有些過於清苦。現在佛道都是一份職業,有信仰堅定的道者,也有當成工作混日子的。我想問他是哪一類,想了想,還是算了吧,能從南方來到秦嶺裡隱居,已算殊為不易了。

《溯史行吟》——小道士

我們歇夠了,他的煙也抽了兩支,我們轉身下玉皇樓門前那十幾級石階,他手一揮說:走後院西門,近。

我們依言走進後院,西門是破舊的紅漆木門,人快走完時,他的聲音懶懶傳來:出去記得把門關好。

前方的紅絲殿果然沒有開門,三十分鐘後山頂的白衣殿也關著門,週末遊客實在太喧鬧。七十八歲的藍衣老爺子坐在白衣殿門口低頭玩手機,他是常登山的人,我們在別的線路遇到過。

《溯史行吟》——小道士

下山時候,大家說不知道邵道長是否回來,不如把饅頭送給小道士,別讓他餓了肚子,結果走錯岔路,正好錯過了玉皇樓。

《溯史行吟》——小道士

2021年6月完成

《溯史行吟》——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