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就著春風種下生機，給我一個色彩斑斕的夏天

母親就著春風種下生機，給我一個色彩斑斕的夏天

春天，母親來城裡小住，在我的小院裡就著春風，種下了一片希望，種下了無限生機，給了我一個色彩斑斕的夏天。

母親一輩子土裡刨食，對土地感情極深，見不得土地荒著。她每年春天但凡能過來住幾天，都會趕時間把我院子一角留出來的那塊泥土地拾掇出來，深翻、平整，種上蔬菜。若時間從容，還會用塑膠薄膜育辣椒苗和各種瓜苗。但因為惦念著家裡的奶奶和父親，母親總是來去匆匆，鮮有時間育苗。

今年清明，我們回老家給正月裡剛去世的奶奶上墳，順便把母親接來住了一個多月。她去城門外銷售化肥種子的商店，買了紅綠莧菜、上海青、空心菜、荊芥、香菜種子，一畦畦種好，澆水洇透，靜等苗出。

媽又在早市上買了十多棵黃瓜、絲瓜、苦瓜和筍瓜苗，媽在每一棵瓜苗旁邊的土裡都抓了一把底肥。媽說菜地裡可以不上肥，瓜苗下上肥，地有勁，要不瓜秧光開花不坐果。

媽又買來十來斤韭菜根，剪去四分之三的鬚根，一叢叢栽在地裡。鄰居大娘給媽二十多棵辣椒苗，又送來兩袋鴿子糞，她幫母親施肥並把辣椒分成數行栽好。一個月後，媽親手栽種的春韭長成筷子般長短，我們包了一頓味道鮮美的餃子，媽就匆匆回了老家。

夏天來了，赤日炎炎的夏日，讓人真切地體會到了植物“春生夏長”的神奇。上蒸下煮的三伏天，毒太陽好像要把人曬化烤焦，聲嘶力竭的蟬鳴讓人心煩，院子裡母親在春天種下的蔬菜瓜果卻在痛快淋漓的生長。

莧菜已經長成了葉片肥大、枝杈繁茂一人多高的莧菜林；媽帶來的種子已經長出上百棵小桃紅，它們兀自開著、落著或紅或白的花；耙齒長的青椒累累垂地，來不及採摘，大多都長成了紫紅色；黃瓜、絲瓜、苦瓜等各種瓜們，從高高的葡萄架稠密的葉片中爭相垂下；瓜秧上趴著幾個蟬蛻，知了不知爬到了哪棵樹上歡唱；有幾隻筍瓜長到了十多斤，讓人驚奇瓜藤的韌性，也不禁擔心它們隨時會掉下。

我本以為很多人都跟我一樣，並不那麼喜歡夏天。你看夏無春之柔情、秋之豐富、冬之晶瑩，卻有烈日暴曬、蚊蟲叮咬、無盡的暑熱，伴著成長之痛，夏日之苦在生命中留下的烙印太深。但這個夏天，母親用她的愛，讓我看到了夏的繁盛和豐沛，看到了生命的堅韌和頑強，看到了一派綠意盎然的生長。

現在，我家院子裡一派生機盎然的豐收模樣，但我用同樣的食材卻做不出媽媽的味道。莧菜長成了樹，但我還是想念媽媽做的撈麵條。記得媽會面條下鍋再加莧菜同煮，撈出盛碗，澆上蒜汁，那是百吃不厭的童年味、媽媽味。

夏天每一次回老家，媽都會問想吃啥飯啊？要是午飯，就是撈麵條呀，媽肯定加上莧菜同煮，並不需要再炒菜打滷。要是晚飯，就是菜饃，莧菜筍瓜當了主角，再加一碗麵湯，就是人間至味。

夏天裡，對媽的牽掛更多，端起飯碗，總忍不住想給媽打個電話，問問吃飯，說說高溫。媽的聲音啥時候都是笑盈盈的，即使說到大熱的天又停電了，也沒變化。

媽怕熱，父親中午總是自己到廚房做飯，讓媽待在有空調的堂屋。三伏天，鄉下還總是限電，一天不定時停電，雖然每次一兩個小時，但也有很多不便。我們姐弟幾個都勸說二老到城裡度夏，都被媽堅決拒絕了，回去接也不走。她說夏天我哪兒都不去，就在老家，方便。我知道她說的方便主要指啥，就不懷好意地問一句：停電了，您又是赤脊樑吧？電話那頭的媽呵呵地笑了，七十多歲的媽笑起來跟個小女孩一樣，純粹明媚如四月春光。

在酷熱難耐的時候，想到我勤儉溫婉內斂傳統的母親，此刻在家裡的豪放模樣，笑意總是忍不住在心裡一圈圈盪漾，空氣裡也多了幾分清涼。（孫書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