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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魚包子

魚包子,只有燙麵的好吃,也沒聽說過發麵的。做包子的魚切成塊,摻上少許韭菜等時鮮蔬菜和成餡就可以了。包子蒸熟,一邊吃,一邊“咂煞”魚刺。若魚包子裡無魚刺,還覺沒有滋味,美就美在“咂煞”魚刺。

魚面,也叫鮮魚面,長島漁村最風行的飯食。舊時漁村缺糧,只能“以魚代糧”,魚面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一種。做鮮魚面,先將小魚或魚塊放在鍋裡爆炒,加水燒開後,下入手擀寬麵條,面熟以後加韭菜、菠菜或香菜做“青頭”,食用時如再配上韭菜花,更加可口。漁家稱為“寬心面”。做面用到的鮮魚並不去頭剔刺,做成的麵條也是魚多面少。白汁渾湯,麵條和魚一齊入口,從一個嘴角吃進去,魚刺即從另一個嘴角紛紛吐出。遇著整個的小魚,則用筷子夾住,在嘴邊一吮,魚肉盡入口中,筷子上只剩下魚頭和魚刺,雖老翁老太,吃起來都吞吐自如。在外鄉人看來,吃魚面簡直是一種表演。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舊時漁民,男人傍晚出海打漁,女人在家,算計男人即將歸來,便開始做魚面。男人一進門,連湯帶面吃上一頓,寒氣盡除。漁船上也常吃魚。行船與打魚都有緊急的時候,不吃飯幹活沒力氣,吃別的飯太慢耽誤幹活,因此有的船老大選夥計的條件,就有吃魚面這一項:添一碗魚面給新來的夥計,船老大在後面跟著,看他繞大桅快走一圈,邊走邊吃下這一碗魚面,吃得利索的人,才認為是好夥計。

魚面,魚多面少,是“以魚代糧”的飯食,膠東可謂久遠。清代棲霞籍著名經學家郝懿行又著有《記海錯》一書,收錄了很多膠東漁鄉獨特飲食,其中海蟬魚一條曰“海人食餺飥【注】,碎切(蟬魚)為餡,雜入蘿蔔數片,旋即簡其,骨束盡出矣。”但“骨束纖長,須放作鯁”,故沿海漁民在做魚面時,會將切碎的魚肉中放入一些蘿蔔片,經過拌合後,魚刺被蘿蔔片悉數沾留,乾乾淨淨。

這種魚面沒吃過,倒是趕上一頓海鯽魚炸醬麵。

禁漁期,那天晚上六點,趕到八角漁港,上漁政船跟蹤採訪非法捕魚稽查。船上廚房在做飯,我們先下快艇出巡。到達一個扇貝養殖區,看到一個守船人正一絲不掛地舀著海水沖涼,根本無需迴避什麼。另一個人卻搖著小船撒抄網捕魚,見了漁政船快艇,並不慌張,還坦言,“弄點晚上吃的菜”。這晚上吃的菜,就是指鮮魚了——看守養殖區的人,守船是家,吃住都在這裡,只有一條小船是往來陸地的交通工具。

還是沒收他的網具。

遊弋了一個多小時,再沒發現什麼。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休漁期內也少不得有非法捕魚的,然而此時已偏晚,偷漁者早已經撤了。夜色已暮。海面如鏡,倘若不是隨漁政船執法,倒會覺得有點漁舟唱晚的意境。從八角灣海上看煙臺開發區,真的很美,尤其長江路的燈火,宛如一條長龍。

回到漁政船,馬上開飯。燜了一鍋早上查收的小魚兒、一盆兒爬蝦,一大盤子帶籽的筆管蛸,炒了茄子,炸了花生米,主食卻是海鯽魚炸醬滷的麵條。

看似簡單,卻很豐盛。這季節,這樣的東西,這樣的氛圍,這樣吃很難得了。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的確好吃!與大師傅交流,起初保守,後來看我於此道並非外行,才坦誠起來。我始終相信美食在民間,果然有所收穫。譬如用海鯽魚炸醬,咋聽覺得不可想象,海鯽魚那麼多刺,怎麼吃啊?說來簡單,先斬成小段,類似肉丁炸醬。居然就這麼做了,居然也不需要吐出多少魚刺,居然就異常好吃。

大師傅又說起“刀魚味兒餌面”來——從前釣魚是漁業生產的重要手段,多以刀魚切塊為味餌兒。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個人,收鉤摘魚時,從魚鉤上摘下不少沒被魚吃掉的味餌兒,覺得可惜,就帶回家,用它下麵條吃,這才發現被海水泡過的刀魚味餌兒,不腥不軟,且艮韌耐嚼,從此漁村有了刀魚味兒餌面,人人視為美食。今天,釣魚作業已停止多年,刀魚味兒餌面也成了往昔風味。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

膠東農村還有一種稱為“魚面”的菜——吃熥鹹魚時,魚肉吃完了,可是碗裡還剩下些醬紅色漂著魚油的湯兒,喝掉比較鹹,倒掉真叫可惜,主婦下頓做飯時,往往加上適量的麵粉攪拌一下,再熥熟,當“就頭兒”……三十幾年沒見到這種“魚面”了。

作家林斤瀾是溫州人,他在短篇小說《溪鰻——矮凳橋的魚非魚小酒家》裡,寫過一種真正用魚肉做的“魚面”——閉眼一想口水就會留下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魚面,熱氣裡騰騰著魚的鮮味、香味、海味、清味。不用動腦筋另外找話說了,眼前這魚面的顏色、厚薄、口勁、湯料,就是說不盡的話題。魚面也沒有一點魚的樣子,看上去是扁麵條,或是長條面片。魚面兩個字是說給外地人聽的,為的是好懂。世界上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吃魚有這種吃法。本地叫做敲魚,把肉細肉厚,最要緊的是新鮮的黃魚、鱸魚、鰻魚,去皮去骨,用木槌敲成薄片,切成長條……”

【注】餺飥,古之麵食,類似今之面片(條)。

膠東作家李明老師作品鑑賞:魚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