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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後人受儒家傳統的影響,認為商鞅刻薄寡恩。商鞅確實“薄情寡義”。但嚴格來說,這個字眼在他這裡並不能被視為貶義詞,畢竟如果他不刻薄的話,秦國的變法壓根就不會成功。

為了直觀的理解這個概念,我們將商鞅跟春秋時期秦國著名的著名“五羖大夫”做對比。實際上,這個對比,是商鞅本人提出來的。

周顯王二十九年(前340年),公孫鞅率領秦軍大破魏軍,魏惠王被嚇破了膽,“使使獻河西之地於秦以和”。河西之地,是幾十年前,魏國的一代雄主魏文侯、傳奇兵家吳起,生生從秦國手中奪去的。

可想而知,如今這件壯舉對秦國意味著什麼:徹底推翻了魏國的壓制,逐鹿中原的“任督二脈”被徹底打通。

秦孝公大喜之下,兌現了當初在求賢令中許下的諾言,將商於之地十五邑封給了公孫鞅,並賜爵“商君”,商鞅之名,由此而來。

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商鞅

可以說,經此一戰,秦國徹底推翻了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山,商鞅也用實際效果證明了自己變法的正確。對此,他也頗為自負,甚至喜滋滋的問趙良:“始秦戎翟之教,父子無別,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別,大築冀闕,營如魯衛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

五羖大夫,即百里奚,是秦穆公時期的名臣。此人年輕時貧窮不堪,後來在小國虞國謀得了大夫的職位,但卻在虞國被滅後慘遭晉國俘虜;後來,他又被當作陪嫁小臣送到了秦國。對此他深感羞辱,因此憤而外逃,卻在楚國境內被抓獲。

聽說百里奚有治國大才的秦穆公得知後,設計用五羖(五張黑羊皮)贖回了他。接下來雙方相談甚歡,百里奚被委以國政。因此秦人稱之為五羖大夫。

百里奚相秦期間,對內實行善政、教化百姓、招攬賢才;對外施德於諸侯,樹立秦國威信,“三置晉君,一救荊禍”。後人認為,百里奚是秦穆公稱霸天下的最大功臣。

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百里奚

與之相比之下,商鞅對秦國的功績同樣毫不遜色。百里奚幫助秦穆公在春秋時期爭霸,商鞅則推動了秦國在戰國時期崛起。從最終的影響力以及結果來看,後者甚至遠遠超過前者。

但結果相似,過程卻天差地別。

百里奚早年曆盡艱辛,飽嘗世間百態與人生坎坷,也讓他對下層人民的悲慘處境感同身受。因此,當他在秦國主政後,為官清正、愛護百姓,為人和善、平易近人,以身作則、生活簡樸,外出時甚至從不乘坐車馬,更不兵馬開道,與百姓打成一片,這在階級分明的春秋時代顯得難能可貴。同時,他主張“謀無不當,舉必有功”,輔佐秦穆公倡導文明教化,實行“重施於民”的政策,讓人民得利,受到了百姓的一致愛戴。

因此,當百里奚死後,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謠,舂者不相杵”。

而商鞅則完全相反。

首先,他大張旗鼓的公開反對任何形式的仁義。商鞅認為:“仁者能仁於人,而不能使人仁;義者能愛於人,而不能使人愛。”那麼,他的主張是什麼呢?簡而言之,是殺刑:“治民能使大邪不生,細過不失,則國治。國治必強。一國行之,境內獨治。二國行之,兵則少寢。天下行之,至德復立。此吾以殺刑之反於德而義合於暴也。”

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韓非

因此,商鞅變法的主要手段就是賞和罰。有功必賞、有錯必罰,絕無例外,讓後來的韓非也讚歎“今秦出號令而行賞罰,有功無功相事也”。

而這種體系的最大敵人,就是法外開恩,即遊離於法律體系之外的“情義”。即使是秦君本人,也不能出於私人的感情破壞規矩;秦國的一切爵位榮祿頒佈,都遵循公開而透明的條件,“人君之出爵祿也,道明”。這也是為什麼商鞅要拿太子師傅開刀的原因。

如此完美的理論模型,要在複雜的人性社會中全面推行,各階層人民的不適應可想而知。而商鞅的手段也很簡單粗暴:殺。法令的管束讓你覺得太痛苦?那就讓你付出比這個痛苦還要殘酷百倍的代價!

於是,史書是這樣形容商鞅變法的殘酷:凌轢公族,殘傷百姓;臨水論囚,渭水盡赤;號哭之聲動於天地,畜怨積仇比于山丘……

這也讓商鞅本人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以至於他每次出門,必定前呼後擁、鳴鑼開道,周圍一圈圈的精銳甲士全程護佑,與五羖大夫百里奚幾乎完全相反。

那麼,難道我們就因此認為商鞅的做法是錯的嗎?他是否也應該像百里奚那樣仁義治國?

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答案是否定的。時代不同,所需要的政策也會完全不一樣。春秋時期,禮崩樂壞,各諸國之間的衝突與兼併雖時有發生,但名義上,周天子仍是天下共主,周王室的禮制仍餘威尚存,沒有任何一個諸侯敢公開踐踏“周制”;各大國間的博弈,也是以爭霸、獲得各方的推崇為目的,戰爭規模有限、烈度也是點到為止。

到了戰國階段,各大國已經完全撕破臉赤膊上陣,戰爭規模之大、手段之殘忍、戰果之血腥,已經徹底打破了以往千百年的模式,輸家一無所有、贏家大小通吃;為了應對這種高強度的對抗,各國紛紛求變以圖強。

中原的魏國在魏文侯的帶領下,依託繼承自晉國的雄厚根基,首先開展了李悝變法,打破世襲貴族特權,選賢任能,賞罰嚴明;解放勞動力、鼓勵生產、發展經濟;頒佈《法經》,以法律而非貴族特權管理社會。

走在時代前列的魏國,首先嚐到了甜頭,狹小的國土,卻爆發出讓各國目瞪口呆的巨大能量,那時的魏國,對內統領三晉,對外痛毆秦國、打壓齊國、羞辱楚國,甚至創造了幾萬人擊敗幾十萬秦軍的戰績,一度稱雄戰國初期五十多年。

商鞅反對仁義道德,刻薄寡恩卻推動了秦國的強盛

秦孝公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理論、套路都是虛幻;仁不仁義不重要,能富國強民就是好辦法。因此,當衛國人公孫鞅在魏國鍍了金、攜帶者《法經》來到秦國後,被秦孝公視為救命稻草,賦予了其絕對的權力,在秦國這個深受魏國之苦的“夷翟之地”推行戰國最為徹底的變法。當然了,一定要比魏國徹底,這是最起碼的原則。

商鞅的變法確實大功告成了,但代價就是他成為了秦國各階層的眾矢之的。所以當商鞅發問時,趙良實話實說:“君之危若朝露,尚將欲延年益壽乎?則何不歸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顯巖穴之士,養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將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亡可翹足而待。”

果不其然,當唯一的靠山秦孝公死後,秦惠文王為了穩固統治,利索的拿商鞅當了替罪羊。因此,我們與其說商鞅薄情寡義,不如說伴君如伴虎。商鞅說到底也只是個實現君主意志的爪牙而已。但人們不敢指責王權,那就只好歸罪於商鞅這個“刻薄之人”了。這也是歷史上改革者向來沒什麼好下場的內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