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被元老消耗的美麗王朝

《龍福》特藏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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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本篇選自作者《古典中國的側面》卷17《北宋：被元老消耗的美麗王朝》第1節《元老：帝國的反作用力》（其它章節還有《黨爭：歷史的黴菌》）。本次發表時略有刪節。

北宋開國元勳趙普（922-972）可算是北宋衰亡的最主要責任人之一。他曾經三任宰相，長達十數年，但是歷史卻沒有記載他的多少惠政。“釋兵權”的建議雖然暫時保持了北宋王朝的相對穩定，避免了唐末的藩鎮割據，但也因之長期養無用之冗兵、冗官而冗費負擔沉重（見下圖）；同時，因為強化所謂的權力制衡，從而導致權力的有效職能的被迫弱化，以至於北宋逐漸走向“積弱”之境，最終陷入悲慘結局——對此，趙普作為開國宰輔和趙宋王朝的政治設計師之一，不能不負起責任。

［明代］劉俊《雪夜訪普圖》，絹本設色，143。2×75cm。北京故宮博物院藏藏。

並且，因為趙普善於夤緣附驥於有政治前途者，並且不惜犧牲政治家的品格去趨奉，編造了“金匱之盟”——儘管可能是奉了杜太后的“金匱遺詔”之命行事［1］，但可商榷之處依然頗多——後人有不少理由認為是他為了宋太宗趙光義（976-997年在位）殺兄奪位製造了“合法繼承”皇位的“有力根據”，解決了由他（而不是由太祖之子）繼承皇位的合法性問題。

於是乎，宋太宗（見下圖）投桃報李，以趙普為司徒兼侍中，這是北宋前期最高的宰相職銜，遂成首相，後又封梁國公。為了報恩，趙普還積極構陷宋太祖的另一位弟弟、秦王趙廷美（原名趙匡美），雲意欲謀反，致使不幸遇害——其原因，與廷美兼任開封府尹不無關係。此外，如果按照“金匱之盟”，在宋太宗身後的繼位者當是廷美，“初，昭憲太后不豫，命太祖傳位太宗，因顧謂趙普曰：‘爾同記吾言，不可違也。’命普於榻前為約誓書，普於紙尾書雲‘臣普書’，藏之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或謂昭憲及太祖本意，蓋欲太宗傳之廷美，而廷美復傳之德昭。”

然而，“德昭不得其死，德芳相繼夭絕”，如此，廷美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其中，趙普難辭其咎，他嘗與太宗雲：“‘太祖已誤，陛下豈容再誤邪？’於是廷美遂得罪。凡廷美所以遂得罪，普之為也。”［2］箇中意思一目瞭然。

此前，在趙普第一次拜相期間，“中書印唯宰相得知，事無大小，盡決於普”，史稱“為政頗專”，“嘗於視事閣坐屏後設二大甕，凡中外表奏普意不欲行者，必投之甕中，滿則束縕（束以亂麻）焚之，以是人多怨者。”［3］由是完全可以設想，作為一位開國宰相只有如此格局和政治才能，北宋王朝的格局和未來不得而知。何況，還有韓琦、富弼、文彥博和司馬光等人。

如韓琦（1008-1075）“相三朝，立二帝”，當政10年，歐陽修譽為“社稷之臣”，但在對外關係上，立場軟弱，力求妥協。當北宋和契丹在“劃界”河東問題上爭得不可開交之時，韓琦上疏宋神宗，認為北宋在邊防策略上主動進攻，積極防禦，有7件事致“契丹之疑”，籲請宋神宗去掉各項新法，並將契丹所疑之事，“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4］，美名曰為了“累世之好”，不過為了求得暫時苟安。還有富弼（1004-1083，見上圖）亦言：“陛下臨御未久，當佈德行惠，願二十年口不言兵。”［5］令宋神宗失望之至。

文彥博（1006-1097，見下圖）則打著“祖宗法制”旗號，極力詆譭王安石變法的各項內容，如青苗法、市易法、保甲法、免役法、農田水利法等，是當時朝廷中守舊派的領袖，言：“祖宗法制俱在，不便更張，以失人心。”［6］

司馬光（1019-1086）可謂繼承了他的政治理念，全面反對變法，從變法機構制置三司條例司，到推行新法的人選以及各種變法的措施，他都加以非難。吏部尚書、同知樞密院事範純仁（1027-1101）勸誡說：“去其泰甚者可也。差役一事，尤當熟講而緩行，不然，滋為民病。願公（司馬光）虛心以延眾論，不必謀自己出；謀自己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矣。役議或難回，則可先行之一路，以觀其究竟。”［7］建議暫緩更改，先行於一州（地區），檢驗其中利弊，再推之一路（省），循序漸進。如果效果顯著，再推行全國。殊料司馬光一意孤行，“不從，持之益堅”。他從元豐八年（1085）五月復出拜相，詔除門下侍郎，至元祐元年（1086）九月病逝，為相時間雖短，但盡廢新法。

無疑，在道德上，韓琦、富弼、文彥博和司馬光4人都比趙普為高，特別是司馬光（見上圖），不只是那個時代的道德高標，也可謂中國的高標，“惡衣菲食以終其身”。生前，“兩宮（皇帝與皇太后）虛己以聽。遼、夏使至，必問光起居。”逝世後，“京師人罷市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車。及葬，哭者如哭其私親。嶺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都中及四方皆畫像以祀，飲食必祝。”［8］一生講究孝友忠信、恭儉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歷經宋仁宗、哲宗、神宗、英宗4朝，倍受讚譽，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宰相。

他們都有著元老的崇高地位和榮譽，但是他們不僅都沒為北宋王朝設計出一條光明之路，而且使得自己成為帝國發展和前進的阻力。並且因為他們與一直困擾北宋王朝的黨爭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而消磨了一個新興王朝的最後一點生氣。

註釋

［1］［元代］脫脫等：《宋史》卷242《杜太后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8607頁。

［2］［元代］脫脫等：《宋史》卷244《宗室傳一》（趙廷美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8669頁。

［3］［元代］脫脫等：《宋史》卷256《趙普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8933頁。

［4］［元代］脫脫等：《宋史》卷312《韓琦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228頁。

［5］［元代］脫脫等：《宋史》卷313《富弼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255頁。

［6］見［南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221。

［7］［元代］脫脫等：《宋史》卷314《範純仁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286頁。

［8］［元代］脫脫等：《宋史》卷336《司馬光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768-107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