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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國探原》作者呂茂東先生訪談錄

最近,萊州市融媒體中心的就東夷古字古國的探索與發現,採訪了《過國探原》的作者呂茂東先生。

《過國探原》作者呂茂東先生訪談錄

:呂老先生您好,祝賀您歷時二十年的大作《過國探原》由齊魯書社出版發行,起初是什麼原因使您作出《過國探原》這樣重大而又艱難的選擇?

呂先生

:我,筥本是虞、夏時封建的東夷首領伯益的呂國。夏朝初年經歷了“羿浞代夏”之亂,少康中興以後,夏朝將國都遷到中原,呂國將國都遷到河南南陽,成為夏朝南方的屏障,山東的呂國加竹字頭改稱“筥國”。呂國之名作“筥”,作“虘”,或作“膚加竹字頭”,是不同歷史時期,呂國遷都、易主、改姓的標誌,有著不同的文化內涵。典籍將竹字頭的筥國之名寫作草字頭的“莒”字,使歌頌伯益功德的吹奏之樂變成了可食的芋頭。

ji(己其)字為上下結構,“己”在“其”上,義為養“己”(蠶)於“其”(簸箕)。ji(己其)國是歷史悠久的東夷大國,已發現ji(己其)國載有銘文的銅器達三百多件,比齊魯兩國有字銅器的總數還多,但ji(己其)國之名卻不見於經傳。1981年,萊陽縣前河前村出土的一件陶盉上刻劃的十五個影象文字,呈現晚於龍山文化晚期鄒平丁公陶文,早於商代甲骨文的特徵。銘文是一篇記載ji(己其)國立國建宗廟的文獻,可知ji(己其)國建於今萊陽,年代當在夏朝。ji(己其)國以蠶為圖騰崇拜,是己國的一支。兩週時ji(己其)國的疆城在山東半島南部,西到今莒縣,東到今煙臺。

豐國是薄姑國的一支,也不見於經傳。2009年發現的高青縣陳莊西周遺址,是全國文物考古十大新發現之一,李學勤等專家將銅器銘文“齊公”釋為“齊太公”,將“豐”釋為太公之孫,將遺址釋為齊都營丘或薄姑。我到陳莊遺址進行了實地考察,認為專家們所釋雖然有利於當地發展旅遊事業,卻不是歷史的真實。銘文“齊公”之義是“齊翁”,不是齊太公,“豐”是國、族之名,也不是齊太公之孫,遺址是個祭壇,後來成為陵園,也不是齊都營丘或薄姑。後來發現在M27大墓出土的一件玉圭上,刻有玄鳥孕卵生子的影象文字,說明墓主人的身份是殷商子姓諸侯,豐是殷商子姓之國,M27大墓應是豐王之墓。西周初年,豐國稱王,參與武庚叛亂被征伐,豐國臣服於齊,豐王做了齊民,故有“齊公”之稱。遺址是豐國稱王建立的祭天之壇。M27大墓出土的玉圭銘文,證實了我的所見。我撰寫的《解讀高青縣陳莊西周遺址》一文,發表於《管子學刊》2011年第4期,2012年被評為山東省文物考古優秀研究成果。

黃縣是東萊重地,但黃縣歸城的lai(字形與釐字相似,但左上方是“來”字,不是“未”字,後世誤作“釐”)國,卻名不見經傳。自西晉杜預為《春秋·宣公七年》“夏,公會齊侯伐萊”作注,將齊襄公六年滅的萊國說成在東萊黃縣以來,萊國的地望就失去了真相。康熙《黃縣誌》和今學者都將歸城的lai(字形似釐)國與萊國混在一起,有萊在黃縣之說,也有齊、己、萊為一國之論。萊州的地方誌中,則認為萊州之地商代為萊侯國,周代為萊子國。我,殷、周之時,來國有三,一曰來國,典籍誤作草頭之“萊”,來國是炎帝族東遷所建的方國,姜姓,殷代東擴被佔,改封為殷商子姓國,來國國都在今青州市東陽,齊襄公六年(前692年)時被齊卿晏弱所滅。二曰lai(“至來”,“至”在上,“來”在下,兩個“至來”並列,組成族徽,義為小麥男女之神來至上天,又稱邰,在陝西右扶風,本來是炎帝后裔,姜姓所封,周人先祖棄的外家,殷代被佔易主,成為子姓封國。商朝滅亡後,歸順周朝,作了周王室的姻親國。三曰lai(字形似釐)國,在黃縣歸城,是lai(至來)國的分支。西周初年,膠東的過國和黃夷皆未歸周。成王時徵東夷,陝西右扶風的lai(至來)國派出一支五百人的軍旅,隨同召公太保徵黃夷,遂長期駐紮於黃地,成為黃地的主人。西周中期,lai(字形似釐)國被封為諸侯國,子姓。春秋之時,齊國崛起,開始兼併東夷諸國。齊莊公時(前553年至前548年),歸城lai(字形似釐)國被齊國大將叔夷率領的三軍攻滅,膠東之地皆為齊有。

我認為來夷、來國和東來不是一個概念,有著不同的文化內涵。來字的本義是小麥,在殷卜辭和殷周銅器銘文中,作為地名、國名的來字,均無草字頭,典籍寫作草頭萊字,改變了來字的文化內涵。

文獻記載的東夷九夷中,沒有來夷。來夷是善於種植小麥的東夷人的統稱。2005年,考古工作者在膠州趙家莊發現了龍山文化早期來夷人種植的小麥遺存。考古發現說明,來夷之地在大汶口文化早期已經進入了穩定的農業時代,到龍山文化早期,已經普遍種植了小麥,那麼,《尚書·禹貢》所說的“萊夷作牧”就不是歷史的真實了。《尚書·禹貢》之誤,出在將小麥的“來”字誤作草,遂將種麥的來夷誤作放牧的“牧民”。

東萊是個地名,泛指齊國以東的地區。東萊之名最早見於《國語·齊語》和《管子·小匡》記載的“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

:呂老,注重古文字的研究是您治學的一大特點,請給我們說說有關情況。

呂先生

:踐行唐蘭先生關於研究歷史從研究古文字開始的倡導,我注重蒐集和研究出土的影象文字資料。我發現江蘇澄湖良渚文化遺址出土的黑陶雙耳罐上的四個刻畫符號,是對大汶口文化太陽八角芒形影象進化為甲骨文歲字前身的記載,找到了東夷文字的起源,從而探索了東夷古字的起源與發展,解讀了新石期時期的影象文字31個,殷代甲骨文83個,殷周金文48個。戰國貨幣與刻石文字7個,美國和墨西哥發現的商周之際的刻石文字62個,這些文字展示了東夷古字長達4000多年的發展歷史。

《過國探原》作者呂茂東先生訪談錄

美國新墨西哥州阿爾伯克基城國家巖畫遺蹟公園巖壁上發現的刻石文字

《過國探原》作者呂茂東先生訪談錄

墨西哥奧爾梅克遺址發現的玉雕像和玉圭上的象形文字

甲骨文天干地支二十二字是一個需要探索的領域,我認為,所謂的天干,即是立杆測影、觀象授時的天柱,天干十字皆與此有關。所謂的地支,即是殷人宗廟對先祖的奉祀,地支十二字也皆與此有關。天干十字,也是其時一日的十個時辰。殷人重視生日時辰,因此以天干十字為廟號。殷人以天干十字和地支十二字迴圈相配,組成六十個紀日片語,俗稱一個甲子,用以安排其先祖先妣的祭日,形成多而有序的周祭表。甲骨文天干地支的解讀,為我國古文字的研究增加了一個來自民間的聲音。

:呂老,萊州和膠東之地,一直流傳著明朝初年從四川、雲南之地移民、移囚和移軍的傳說,您對此作了十多年的考證,請說說有關情況。

呂先生

:明朝初年,四川、雲南向萊州和膠東移民、移囚和移軍的誤傳,起著割裂和歪曲萊州和膠東歷史文化的負面作用,我對此進行了多方面的考證,撰寫了六萬多字的《難民迴歸》一文。考證認為,元朝末年,有許多萊州人參加了反元的紅巾軍。紅巾軍失敗後,他們大多從紅巾軍老巢安徽逃亡到四川大夏國,元朝滅亡後,他們紛紛返鄉。所謂的萊州從四川移民和移囚,實際上是逃亡到四川的萊州難民的迴歸。而即墨、萊陽、棲霞、福山等地傳說的來自雲南、小云南的移軍,則分為兩部分人。一部分人是這些縣潰逃於四川的紅巾軍將士,在傅友德大軍在四川招募兵員時參加了傅友德的明軍。另一部分人是在元朝末年,傅友德率領的明軍收復萊陽等縣時,成建制降明的元軍,他們是膠東之地的土著兵。後來,這兩部分人都跟隨傅友德徵雲南,並在雲南、小云南軍屯多年。晚年,他們以軍籍軍功返鄉,被安置在衛所生活,他們並不是來自雲南、小云南的移軍。民國以來,一直困擾學者們的地名“小云南”,是雲南彝族居住區的稱謂,這在《明太祖實錄》中有記載,現在稱為雲南彝族自治區。顯然,膠東之地並無彝族的移民或移軍,所謂的明朝初年四川、雲南向膠東移民、移囚、移軍都是一些家譜的誤傳。在《明史》、《明太祖實錄》和地方誌中,並無萊州從四川移民、移囚和移軍的記載,卻清清楚楚地記載著萊州府向東昌府和遼東的七次移民和一次移土著軍。

:呂老,這些年來,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三星堆考古發現,與您探索的東夷文化有沒有關係?

呂先生

:三星堆考古是我國考古界的重大發現。遺址出土的奇形怪狀的人像,引發了人們許多猜測,有人甚至將三星堆遺址說成是外星人的創造。我認為,三星堆遺址的性質是立杆測影,觀象授時的日壇,出土的文物載有夏、商的文化特徵。那些怪異的神像與我在《過國探原》中所載的龍山文化晚期玉器上的太陽神像極其相似。那位雙目外突的神像,誇大的是觀測天象的千里眼的功能。三星堆文化是山東大汶口文化和龍山文化的延續,諸多鳥形器和鳥形影象說明,三星堆遺址的族屬是東夷玄鳥族的一支,是殷商王朝的一個封國所在。考古學界已經用碳十四測定了其年代距今3200年至3000年,屬殷商晚期,而距今3000年時已經進入了西周時期。三星堆遺址突然被毀被埋的原因,當與殷商滅亡,殷商時實行的一年兩季的太陽曆被廢,而被西周一年四季的太陽曆所替代有關。《過國探原》一書,對於我國最早的一年兩季的迴歸年太陽曆和對夏、商最本質文化特徵的考證,有助於揭開三星堆遺址的考古之謎。現在三星堆遺址的考古工作還未結束,三星堆遺址的考古研究也需要一些時間,我們看看將來專家們會怎麼說。

《過國探原》作者呂茂東先生訪談錄

龍山文化玉器上寓有“龍”和“夏”文化特徵的太陽神像

撰文:呂茂東 製作:鹿梅 王琪

作者/來源:膠東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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