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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詩詳註》與仇兆鰲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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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杜甫泉下有知,這幾年他應該處在一種持續興奮的狀態。一種被稱為“杜甫很忙”的玩法風靡全國,使得杜甫瞬間成了網紅。當然真正令他興奮的肯定還不只這個。這兩年,杜甫著作的出版迎來了一個不小的高潮,各種形式的杜集著作集中面世,有全集有選集,有排印有影印,可謂洋洋大觀,讀者的選擇餘地一下子擴大了很多。如今距離上一個高潮,清初那個纂輯杜集蔚然成風的年代,已經過去三百年了。這是杜詩之幸,也是我們這個時代讀者之幸。

仇兆鰲的《杜詩詳註》最早刊成於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它無疑是古代杜詩註釋的殿軍,論杜集註釋之詳贍,三百年間無人能敵。仇兆鰲之後的清代注杜學者,只能責難《杜詩詳註》過於繁冗,訂正一些仇氏的錯誤,出一個精要的注本,面向另一種需求的讀者,其中較好的也就是楊倫的《杜詩鏡詮》了。今人再做杜甫全集的集註,也只能在《杜詩詳註》的基礎上進行補充。儘管在“求全責備”這個路子上仇注已被蕭滌非先生領銜的《杜甫全集校注》超越,但其里程碑意義仍然會永載史冊。

《杜詩詳註》與仇兆鰲的一生

仇兆鰲去世於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距今已近三百年,三百年來,人人盡知《杜詩詳註》,談到其作者仇兆鰲,卻多語焉不詳。民國編《清史稿》也沒有為仇氏立傳,僅在《藝文志》中提到了《杜詩詳註》而已。對於喜好杜甫詩歌的讀者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缺憾。

仇兆鰲,原名從魚,字滄柱,好知几子、四明先生、章溪老叟。明崇禎十一年生於浙江鄞縣(今寧波市鄞州區)。仇氏為人秉性質直,無論出仕入仕,始終不改剛正不阿的性情。在家鄉做諸生時,就因為抗忤當地官員而被羅織罪名,很長時間才得以平反。他四十七歲中進士,廷試策問回答的是關於海禁的問題,他竟然在殿上直言海運方面徇私舞弊猖獗,要求海運從百姓利益出發進行改革。當時的讀卷官楊雍建非常賞識他,皇帝欽點翰林院庶吉士,兩年後散館授編修。江南總督噶禮陷害陳鵬年一案,滿朝文武皆知陳鵬年冤屈,卻無人敢出面求情。只有仇兆鰲仗義執言,才救下陳鵬年。康熙五十一年,皇帝召見年邁的仇兆鰲閒談民間見聞,仇兆鰲竟直言:“去年江督噶禮免官,張伯行留任,江南士庶歡騰,臣不勝大慶。”(事見《乾隆鄞縣誌》)我們知道杜甫一生秉持“致君堯舜”的理想,始終以一個憂國憂民的形象出現在政治史和文學史上。後世有仇兆鰲這樣一個與其理想一致、為人剛正的人為其詩作注,也可謂杜甫之幸。

仇兆鰲五十二歲時著手輯注杜詩。五十三歲參與《大清一統志》的編纂工作,其間與顧祖禹、查慎行、閻若璩等學者交往密切。五十七歲時,因父親遷葬之事辭官歸鄉,他居家這幾年對《杜詩詳註》的纂成至關重要。到康熙四十一年仇兆鰲六十五歲時,《杜詩詳註》初稿歷時十三年終於完成,仇兆鰲帶著稿本從鄞縣趕往杭州進行刊刻,並在次年,也就是康熙四十二年刊刻完成。《杜詩詳註》的刊成也是仇兆鰲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因為這一年恰趕上康熙南巡,仇兆鰲到吳江恭迎聖駕,將初刻的《杜詩詳註》進呈御覽。這無疑是一種極好的自薦方式,這個初刻本《杜詩詳註》對於仇兆鰲的人生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康熙爺見此書龍顏大悅,賜”餐霞引年”匾額。第二年仇兆鰲即重新步入仕途,入太子宮,兼翰林院檢討。隨後幾年,他先後擔任侍講學士、充太子宮、侍讀學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這段時間仇兆鰲廣交學界名流,得以與同在內閣的李光地、陳廷敬、張玉書等相互切磋學問,互有補益。(事見仇兆鰲自訂《尚友堂年譜》)

康熙四十二年至五十二年間這十年,仇兆鰲又對《杜詩詳註》進行了修訂,這也表明《杜詩詳註》的初刻本很有可能是仇兆鰲特地為康熙南巡趕製的。康熙五十二年,《杜詩詳註》的增訂本最終刻成,這也就是中華書局1979年點校本的底本。新刊本比原書增加兩卷,原有內容也進行了挖改,比如錢謙益的名字在新刊本中幾乎全部被挖掉,許多轉引材料的出處也在新刊本中消失了,輯佚和校勘功能就打了折扣。所以新刊本雖然是仇兆鰲親勘的定本,但是初刻本也具有定本不具備的的文獻價值和現實意義。

仇氏晚年開始對術數頗感興趣,《杜詩》之外還完成了《周易參同契集註》和《悟真篇集註》,其方法大致同於《杜詩詳註》。儘管仇兆鰲生平的許多細節如今已不能詳考,但是一部《杜詩詳註》已經足以令其名垂青史。以前常聽老先生們說,在他們年輕時,物資匱乏,想找一部書讀太難。我們這個時代,不僅能輕易地得到想要的讀本,還能在不少的版本之間進行選擇,不僅能看到當前通行印刷品的樣貌,還能透過影印本一窺三百年前《杜詩》注本的原貌,放眼漫長的歷史時空,如今的讀者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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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詩詳註》與仇兆鰲的一生

此書以上海圖書館藏康熙五十二年仇兆鰲初刻本《杜詩詳註》為底本,單面影印,鎖線平裝,一函九冊。《杜詩詳註》總結唐代至清初杜詩註釋的精華,同時提出自己獨到觀點,進行了精當講疏,是我國古代輯錄、註釋和研究杜詩的集大成之作。《杜詩詳註》版本眾多,其中仇兆鰲自刻有康熙四十二年和康熙五十二年兩個版本。後者較前者增加了兩卷,但是挖改了很多地方,如錢謙益的名字幾乎全部被刪掉,還有一些文獻出處也被刪掉。現存最早刻本是康熙四十二年本,該本未經挖改,較之於後印本以及中華書局的點校本,保留了許多原始資訊,具有較高的歷史和學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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