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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戀“你”,排斥“它“(武志紅)

在敏感的精神分析師眼裡,幾乎一切看起來不起眼的事,都有意義,都有隱喻,下面這個故事會引起一個大道理。

我在廣州的”得到“小組開會時,黃玉玲老師遲到了五分鐘,並且她時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她為什麼遲到?

她講了幾件小事,並認為現在這一段時間,她的世界處於失控中。為什麼會失控?因為那時爆出的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事件讓她非常焦慮,而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在讀幼兒園,一個在讀小學。

同時,很多知名女性在網上袒露自己被猥褻甚至性侵的事,這些事情讓黃玉玲陷入了深深的恐懼,如果這種事發生在女兒身上,她會死掉,這個世界時有”魔鬼“的,有些人就是想把自己的魔手伸到最無辜,最無助的幼兒身上。

因為這樣的擔心,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焦慮感強了很多,對周圍世界的警惕心強了很多。

然後,有一件耐人尋味的事發生了。他們一家人開車出去,老公開車,黃玉玲坐在副駕駛位上,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有點兒緊繃著。突然,老公打了一個哈欠並喊她。黃玉玲嚇了一大跳,那一刻她覺得,這是一個“大魔鬼”在喊她。

這種緊張和恐懼讓我們想起了我最近多次說的話:“我”並不希望控制一切,那太孤獨,而是希望“我”不能控制的邊界之外,有一個善意的“你”存在,可我更懼怕的是,在“我”不能控制的邊界之外,有一個敵意的“它”在那裡。

如果外部世界是充滿敵意的,是“它”的世界,那“我”就會傾向於控制一切,並陷入自戀,這是自我保護;如果外部世界是有基本善意的,是“你”的世界,那“我”就會放下控制,把“我”交付給“你”,這就是依戀,是信任。

所以,自戀和依戀不僅是情感的事情,而且還是深刻的隱喻,嬰兒依戀媽媽,孩子依戀大人,成年情侶依戀彼此,這都是在皈依“你”的世界,“我”會發現自戀的世界何等孤獨,狹窄,而“我”之外的世界是何等精彩、寬廣。

相反,當陷入嚴重的自戀與控制時,我們想切斷與“它”的聯結,所以還會選擇封閉,就是把心關起來。

因此,真可以說,聯結是善,封閉是惡。

這也和我對生命力的理解統一到了一起。生命力只有一種,當自體的生命力在關係中被客體看見時,就會成為好的生命力,如熱情,創造力和愛,不被看見時,就會成為壞的生命力,如怨恨與破壞慾。

比如,羅振宇在《邏輯思維》的一期影片節目中說,關於網際網路,你得有一個基本的世界觀:你時相信聯結會帶來善,還是相信聯結會帶來惡?

我相信聯結會帶來善。

再講講黃玉玲老師的另一個故事。他們一家出去旅行,要趕飛機,結果車在路上壞了。雖然一家人想盡各種辦法,儘快趕到了機場,但還是遲了5分鐘,不能辦理登記手續了。那一刻,黃玉玲的感覺像是要掉下懸崖,情緒一下子變得非常糟糕。這時,老公對她說:“老婆沒事,時可以改簽的。”然後,他們順利地辦理了改簽手續。

老公的說法和做法,讓黃玉玲的情緒平靜了下來。這一刻,她對老公的依戀變得更深了一點兒。她的確感知到,在她不能控制的邊界之外,有一個善意的老公在那裡存在著。

對孩子來講也是一樣的。孩子的世界經常處於崩潰中,他們會想象一個敵意的“它”在背後作祟。如果父母在身邊,既陪著他們解決了一些問題,又安撫了他們的情緒,他們的確會對父母更依戀。這種事不斷髮生,孩子對父母的依戀就會不斷加深,最終能將自己交付出去。而這種對父母的信賴,也是一個隱喻,意味著孩子形成了對整個外部世界的基本信任,

可以說,我們對外部世界的敵意的感知與我們自己內心藏著的敵意,程度上是一致的。這個說法可能會讓很多人不舒服,因為我們容易認為,外部世界時壞的,可我自己還是純淨的,美好,善良的。

並且,當一個人追求控制時,很容易會去控制別人。這時候,這個控制者就成了被控制者的“它”了。

也可以說,當父母對孩子的控制慾太強時,父母就是孩子的“它”之世界,而孩子也不可能形成真正的依戀。孩子對父母的依戀只能建立在父母基本信賴孩子,並基本容納孩子生命力自由伸展的基礎之上。

在“它”之世界,人和人之間會選擇切斷與外部世界的聯絡,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電影《超體》中,那位研究腦科學的科學家的說法很觸動我。他說:“當環境惡劣時,生命傾向於關閉掉和外界的交換,追求孤獨永生;當環境好時,就會追求生命繁衍,而繁衍,是為了把知識傳遞下去。”

從這個意義來說,聯結也是善。

同樣,自戀和依戀還會帶來一個很重要的影響——-身心分離和身心合一。

我們和外部世界的關係會體現在我們的身體上。當我們切斷和外部世界的聯絡時,我們幾乎必然做的一個選擇是,切斷頭腦和自己身體的聯絡。而當我們願意和外部世界保持聯結時,我們也會保持頭腦和身體的天然聯結。

由此可以推論,在聽話教育中長大的孩子,身體容易遲鈍,因為身體和自己頭腦的聯結被切斷了。相反,在自由和愛中長大的孩子,身體容易敏感,因為身心合一。

所以,自戀和依戀並不僅僅是一個情感問題,其背後有極深的意義,一如我提出的一句話:“一個人對愛情的信心,就是對整個世界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