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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忘老師:從陰陽五行到《傷寒論》六要素

問一個問題,A=非A嗎?

「陰陽五行是中醫理論的基礎」,類似的斷言,大部分中醫學者是終身堅信不疑的。

日本漢方醫學自從放棄了陰陽五行理論,取得了人所共見的成效,雖然他們指出了陰陽五行理論的一些問題,但並沒有徹底解決造成這些問題的根源,更難以從根本上說服尤其標榜文化傳承的中國中醫學者。

日本漢方雖然是學自中國的《傷寒論》,經過不短時間的實踐,又從晚清開始回饋影響中國學者,最終出現了像胡希恕這樣的大家,出現了折衷的結果,即放棄了五行臟腑理論的解釋,但保留了陰陽。

這當然會促發思考,會得出一些顯而易見的結論,不同模型的理論,具有等效性,也就是《等價原理》所要表達的觀念:理論無所謂對錯,只存在適應範圍,以及指導實踐(包括學習和掌握、運用該方法)所存在的效率高下。

但這是不夠的,更重要的是,這些不同理論模型的內涵,必然有著共同的核心。比如,無論是所謂的經方、時方、局方,陰陽五行,還是臟腑經脈辨證,或者六經八綱等等,它們其實都存在著共同的要素。

憶忘老師:從陰陽五行到《傷寒論》六要素

《太平聖惠方》

這個要素其實北宋初期宋太宗趙光義在《太平聖惠方》的序裡提到了:「

凡候疾之深淺,先辨虛實,次察表裡,然後依方用藥,則無不愈也。

但是更權威的表達是「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因為面色脈象是「上帝之所貴,以合於神明也。」「神明」可以理解為神而明之,生機的顯現。但其實還有更重要的方法需要執行,即「治之極於一」「一者因問而得之」,除了望診、切診,問診是《素問·移精變氣論》特別強調的。因此再回頭一看「先別陰陽」其實指的是「色脈」的陰陽,並不需要憑空另有一個先驗的「陰陽」存在。

也就是說,「陰陽」必須在具體語境中具體分辨其含義與指向,否則必然莫名其妙。諸如「熱病陰陽交」的「陰陽」含義,本是有汗與無汗,但是一直誤會至今。這是非常有代表性的問題,於我個人而言,是無法迴避的。

但更令人吃驚的是學習《傷寒論》以後,完全顛覆了從事中醫學習以來的印象。比如「表和裡病,下之則愈」被改為「陽盛陰虛,下之則愈」;「裡和表病,汗之則愈」改為「陰盛陽虛,汗之則愈」,是在宋代。如果宋太宗之後,還在使用陰陽改構「表裡」等概念,那麼陰陽概念與中醫的真實關係,顯然不是「中醫基礎」的斷言那麼簡單了。何況至今「發於陰溫裡宜四逆」「發於陽攻表宜桂枝」被歪曲成其他莫名其妙的「綱領」呢?

於是出於對中醫自身所表達的醫學史,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之後,查閱海量文史醫學的相關資料,尋找「五行」的源頭,最終發現漢代五行與先秦五行同名而不同音義最終被混為一談的事實,徹底否定了五行作為中醫基礎的必要性。因為中醫實踐在五行理論之前早已有之,並在扁鵲時代已經形成較為完美的內外治法體系。

憶忘老師:從陰陽五行到《傷寒論》六要素

換言之,陰陽家與五行家的結合是在漢代,陰陽五行結合的「黃帝之道」也是漢代的新生事物,並不是醫學的基礎,僅僅是兩個以上的不同模型加入醫學,並且不斷的修正過程,這個過程遺留的問題依然多而且存在無法規避的理論缺陷。

雖然張仲景曾經使用「遞迴」一度完全避免了陷阱,但在大一統經學的慣性下,之後的理論經過包括謝士泰、王叔和,蕭吉以及《素問》相關學者的不斷彌合,最終到了五運六氣學說的大融合,但實際根本性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

這個根本性的問題在於,不談陰陽與五行相結合以架構中醫理論是否具有必然性,以及結合之後不斷「彌合」但又早已脫離或否定舊有的正規化而創造新法,左支右絀的結果,首先表現為虛實與陰陽的關係上,也就是「八綱」的問題,陰陽是不是能隨便套。

虛實與陰陽真有什麼關係嗎?其實是沒有任何對應關係的。如果實證是 「亢奮」,虛證是「減弱」指的是功能表現,但實際還是不能一刀切的,因為實證的減弱,虛證的亢奮也是存在的。不管如何,把實證命名為「陽證」,虛證命名為「陰證」,顯然是會引發混亂的,因為「陽證」又可以是「表證」,還可以是「熱證」;「陰證」可以是「裡證」還可以是「寒證」,這種混亂,在當下的中醫經典還是各種使用陰陽的流派中,無處不在。

最終共同的規律呈現為「兩兩相對」的定義體系,即「寒虛」「熱實」,另外還有臟腑經脈表裡關係上的此虛彼實、彼寒此熱,如「補二瀉一」「瀉二補一」之類的理論,這類理論,都是不嚴格的,不完全分類的失效理論。

憶忘老師:從陰陽五行到《傷寒論》六要素

而這種失效的根源,就在於使用陰陽「兩兩對稱”的執念,去分解「六合之道」的類三維複雜性質,是不可達的。這並不是宣佈「陰陽」的終結,相反,這是指出陰陽理論並不能濫用,而只能有限制使用在哲學概念中。陰陽家序四時大順,本為農業時代的農業生產指導。當陰陽變為哲學二元的至高概念僅次於「太極」(即太初)化生二氣氤氳而生萬物,就可以止步了,多一步就是謬誤。

陰陽理論天然具備「辯證法」的素質,即「互根互化」,無論是在相對概念的產生還是提醒事物發展相關的「反身性」諸如「禍福相依」的哲學人生,它的確比線性關係更為「完備」,但卻不具備可操作性,只能被動選擇接受態度,塞翁失馬是典型的例子。

塞翁無需做出任何操作動作,只需要「守株待兔」,任何事實的結果呈現對於他老人家來說都是無所謂禍福的,這僅僅是生存態度,而無法成為有著具體實踐的學科理論,態度其實即「A=非A」,禍即是福,福即是禍,塞翁他老人家說過:一切都是我老人家說了算,我說它是禍是福,還即是禍又是福,因為必須存在一個前提:忽略時間因素,其實就是「守株待兔」。

但是陰陽理論卻在中醫中「實現」了長期的「理論一統」,成為一種既是「其小無內」沒有內部結構的,又是「其大無外」包羅永珍「無限可分」的神奇之物,這種神奇其實是中醫理論的非邏輯陷阱。特徵是A=非A,隨時自反,左右逢源,不成為理論。陰陽理論,既不能表達遞迴,也無法描述三維,但偏偏中醫們以為能,而這就是中醫需要認清,但又沒有相應認知能力的現實。

忽略時間序並不是不可以,因為時間序基礎構建的因果線性關係,是片段以及「一葉障目」,肯定是不完全的,沒有「反身性」。這種「反身性」的辯證法思維,的確是高於一根筋的線性思維的,能更多的觀察全域性。但並不意味著全域性的宏觀思維,可以用於生機底層遞迴的分類。

這是《傷寒論》六要素脫離「八綱」的歷史必然。

憶忘老師:從陰陽五行到《傷寒論》六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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